“不。”周咿拒绝,“我很固执。做过的决定,轻易不会更改。”
“你确定你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安姐不是怪兽,虽然她之前和其他怪兽家长没什么区别。我相信听完我的观点,她会好好疼爱诺雅。”
覃野面色微凛:“你不了解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方法,对我姐不起作用。”
“试过才知道。”
“周咿,不要试了,好吗?我不想家里爆发世界大战。这条路是死胡同,行不通的……”
“听我说,覃野,我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那种人,但我不怕走夜路。”周咿举起手中的白萝卜,“大不了萝卜可以变成武器,安姐不听劝,我就和她干一仗。”
覃野转动方向盘,红色吉普车驶向不远处的花卉市场。
“你不知道我姐那人有多可怕。前段时间,因为我阻拦她送诺雅去选秀,她已经把烧烤店后厨砸了个稀巴烂。我不想你被迁怒,她砸东西、骂人打人,向来不吃亏,只有更狠,没有更狠。”
周咿抿抿嘴唇:“比狠吗?拐走媛媛的丁锦姗我都不怕,别人更不在话下。”
覃野抬起一只手,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头部颞侧。
“我姐这里,和别人不同。躁郁症,她不按时服药复诊,情况时好时坏。自从我前姐夫出轨两人离婚,我姐就没再正常过。”
周咿不再说话。
车内蔓延着窒息般的沉默。
娱乐八卦报道的是事实。覃安退出歌坛,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原因是灵感枯竭抄袭他人创作,其余百分之八十的原因,是离婚引起的精神疾病。
周咿不懂爱情。
三年前毕业大戏,她饰演曹禺先生的话剧《雷雨》中的繁漪。繁漪大胆追求爱情的心理状态她总是找不准,仅凭演员的职业素养支撑着演出。
尽管顺利完成了角色塑造,但她始终无法理解繁漪。
或者说,周咿不理解所有为爱痴狂的女性。
这个“爱”,特指两性之间的吸引。
对于亲情、友情,周咿能够感觉、领悟。
对于爱情,她不感兴趣。
大学四年,外系男生送来各式各样的礼物,全部被她拒收。和她同班的男生劝那些外系男生:“别忙活了,兄弟,我们周咿是天上的月亮,她的理想伴侣绝对不是你们这些小毛孩。”
同班同学了解周咿的个性,准备小品或者举办活动绝不给她安排男搭档。
寇堇奚肩负起了女扮男装的重任。
作为周咿同寝室的好室友好姐妹,但凡要和周咿排小品,必然由寇堇奚出演男主。
久而久之,奇怪的传言飘进辅导员的耳朵。寇堇奚为人仗义,一点不怕那些流言蜚语,她依然和周咿排练小品、共同完成作业,毫不避嫌。
不知道谁传的闲话,大三那年九月刚开学,寇堇奚远在泠海市求学的男友请假跑到燕都市,对女友大打出手。
周咿去拉架被误伤了,脸上青紫的瘀痕一个月才消下去。
即使如此,寇堇奚也没和有暴力倾向的男友分手。她一毕业,就签了泠海市青年话剧院编制外的合同,闪电般地和男友走进婚姻殿堂。
爱情是否让人幸福周咿不懂,婚姻让人不幸福周咿看得清清楚楚。
好友寇堇奚婚后一年生下一个女孩。
由于无人帮忙,寇堇奚休完产假只得辞职在家带孩子。
周咿离得远,帮不上忙,心里时时惦记着好朋友。从寇堇奚一个月才发一次的朋友圈,周咿感觉到她并不幸福。孩子总是生病,丈夫常年出差,典型的丧偶式育儿。
有时巡演到了泠海市,周咿会挤出半天时间去拜访寇堇奚。
可是,寇堇奚只和周咿见过一面,而且是带着孩子约在外面的商场,没有请周咿去家里坐坐。后来周咿打电话过去,寇堇奚拒接,朋友圈也变成了三天可见的状态……
“激情消退的爱情就是一出悲剧。天下的女人,包括我姐,犯了一样的错误。”
覃野的感慨,将周咿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坐直身体,把白萝卜装回背包。
“车不要停,我不去花卉市场。那些开得争奇斗艳的花朵不适合诺雅。至于这份礼物会不会引起安姐暴怒,我先不考虑。”
“你有你的想法和坚持,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我姐发火的时候,站在你前面挡住那些扔过来的东西。”
“不能让你一个人挨揍,我们一起面对。”
“好。”覃野踩下油门,仪表盘指针指向当前道路最高限速的公里数,“一起面对。”
周咿把背包放回后排座。
转身坐好的同时,她关掉车载音响播放的轻音乐,看向覃野。
“老贺在青少年心理方面颇有研究,我想请她和诺雅好好聊聊。”
“好。诺雅可以迁就老贺的时间表。她参加选秀之前,我姐给她办了休学手续,暂时回不了学校,时间很充裕。”
他明亮的眼睛蕴含着感激,还有一种周咿未曾见过的,别样的情愫。
比起第一次见面,周咿更喜欢看到现在的覃野,他身上散发着拨开乌云见月明的轻松感,笑起来极富感染力。
忽然有点心慌,周咿连忙转过头,借着眺望车窗外疾驰而过的街景,掩饰内心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