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不可闻的,他轻轻叹了口气,用双手包住周咿的手。
“你先晒会儿太阳,我去去就回。”
周咿以为他要借辆警车,连忙阻止:“不要麻烦唐叔叔,我们打车就好。”
覃野说:“我的摩托车停在街角,你在这儿等我。”
松开双手,他绕开正在和辅警交涉的两个男人,快速跑出派出所大门。
被他焐热的右手仍是暖的。
周咿左手覆上右手手背,指关节微弯,轻轻用力,感受渗进掌心的温暖。
年近花甲的男人忽然拦住周咿:“姑娘,我没听错吧?你说你知道小奚的下落,是真的么?”
“无可奉告。”
周咿拔腿要走,男人却用一句话让她僵立在了原地。
“求求你,让我跟你一块儿去找她!”一瞬间,男人仿佛老了十岁,整张脸泛着黯淡的灰黑色,“我是寇堇奚的爸爸寇志勋,你一定是她最好的朋友周咿吧?”
寇堇奚曾经说过,她爸爸钟爱跑步,每年参加两次晋元市的城市马拉松比赛。眼前这个男人憔悴苍老,年龄至少六十岁,并且是那种生活习惯不良、作息不规律导致的苍老。
周咿无法将他和寇堇奚手机屏保全家福照片里的父亲对号入座。
“你不相信?”男人察觉到周咿的疑虑,眉间的皱纹陡然加深,“你要看证件吗?”
想到几分钟前男人帮祁瑞田求情的样子,周咿心底泛起一阵恶心。
“不用了。”她摇头,“您的身份并不重要。”
“我要怎么做,你才相信我是寇堇奚的爸爸?”男人几乎是在质问,“雨涓认得我,她听见我的声音会叫我姥爷,要不要让孩子帮我证明?”
周咿终于懂了什么叫物种多样性。
同样为人,有人知道女儿和外孙女遭到女婿的暴力对待,想尽办法也要保护最亲的人。很少有人是非不分,像这个自称是寇堇奚父亲却不配当父亲的男人,从始至终都在用行动诠释“家丑不可外扬”。
祁瑞田并非入赘寇家的女婿,寇雨涓为什么随母姓?
周咿尊重好友的隐私,她从未问过寇堇奚。
再者,各地风俗不同,每个家庭也有各自的讲究。
今天见了祁瑞田歇斯底里的种种举动,又见识了自称寇志勋的男人怎样看中女婿忽略女儿,周咿明白了个中缘由。
因为寇雨涓是女孩。
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原因,是因为孩子的性别。
“周咿!”覃野把摩托停在路边,单脚撑地,朗声喊道,“我们出发。”
“等我两分钟。”周咿回身,跑到户籍室旁边的隔间门口,远远望了望寇雨涓。孩子身上盖着覃野的衬衫式外套,睡得很沉。
女警迎上来:“这里有我,你放心。”
“真的很谢谢您。”周咿抬眼看看窗外,压低声音说,“外面有个人自称他是孩子的姥爷,我觉得不可信。姐姐,我想请您帮个忙,在找到孩子妈妈之前,不要让孩子和那个男人接触。”
“没问题。”女警说,“孩子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午后四点,金色江湖酒吧。
周咿核对祁瑞田涂写过的地址,没错,就是这里。
“不到开店时间,你先敲门问一下有没有人。”覃野说,“我去停车,五分钟之内赶回来。不管寇堇奚在不在里面,你都要在门外等我,不要一个人进去。”
周咿应道:“好,我等你。”
阳光下,金色江湖的led灯招牌是正常的,不再是点亮后的“金巴江湖”。也许只有等到天黑以后,人们才会发现色字头上少了一把刀。
周咿拉开最外面没上锁的玻璃门,又试了去拉第二道磨砂门,发现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她重重叩了几下,侧耳听听,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交谈的说话声。
覃野的叮嘱言犹在耳,周咿忍住喊寇堇奚名字的冲动,退到门外。
她展开纸团,尝试拨出尾号为3的手机号,电话很快接通,听筒那边是一个粗哑的男声。
“喂,找谁?”
“你好,请问是金色江湖吗?”周咿试探地问,“你们那里接不接受订位?”
“不是,你打错了。”
男人生气地挂断电话。
周咿松了口气,回到拨号页面,重新输入手机号,这次她把尾号换成了8。
听筒里的长音响了十遍,对面毫无动静。
接啊,接电话啊!周咿心中默念,你接通我才能问你,快接啊!
长音响过最后一遍,一个机械的女声提醒:“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覃野提了一个奶茶外卖的袋子,隔着斑马线冲周咿挥手。
不知怎的,笑容忽然从他脸上消失。远远的,他旋转手腕,做了个意义明确的手势,提醒周咿往背后看。
金色江湖酒吧的第二道门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穿黑t恤黑长裤的花臂男人。
“你找谁?”男人眯着眼睛,食指中指轻轻一夹,取下嘴上叼的香烟,“我们晚八点开始营业,你晚上再来。”
周咿认出了男人。
他是五年前她和室友喝毕业酒时遇见的那个调酒师。
“我找寇……”
覃野及时打断周咿的问话:“我们来早了吗?抱歉,我还以为你们过了中午就会开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