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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的深秋合时宜地飘起雨来,第一滴正好落在吸吸的额头。
“吸吸!”我下意识想拉吸吸一起逃跑,却因为满手的汗,只扯了一把他的胳膊。
他捂着鲜血直流的胸膛仰头看我,眼里的光并没有消散。
“他们会来…救我们的……”
嘭——
突然,第二声枪响,子弹擦着我的脸打进酒吧里去。
我背后的玻璃门整扇碎成渣滓,发出巨响,我被震得耳鸣。然后感觉脸疼,脸颊像被火山喷出的岩浆砸中那样烫!
恐慌感顷刻席卷全身,我慌得手足无措,右腿一软单膝跪了下去。大脑整个空白了,不知道这是哪里、什么情况、该怎么办?
紧接着是心悸和头痛,左胸口疼得喘不上气,太阳穴两条血管蹦跳作乱几乎要鼓出我的皮肉……是家族遗传的高血压!
“快跑……”
吸吸用他最后的力气,猛打我的小腿。他拳头刚打疼我的骨头,就失掉力气,松开手指垂到地面。
吸吸彻底昏过去了,眼帘遮盖住那双明亮的眸子。
可是我跑什么跑?
我心爱的小叔在二楼生死未卜,吸吸胸上中了一枪伤势严重。
我独自站在满是碎玻璃和鲜血的地面,周围是推推搡搡到处奔逃的人群,某方向的角落还有一把瞄准我的狙击枪。
“快跑啊!”“快跑快跑有枪响!”我听见他们惊慌的声音。
四散而去的人群奔过逐渐潮湿的地面,我眼帘被雨打湿,再也望不清他们的影子。
还有片雪花挂来我睫毛上,提醒我还活着,我也该跑。
可我能跑去哪里呢?
没有了小叔,我还活着做什么呢?
“小叔…小叔!”我逆着人群,掉头往二楼跑。
小叔就是我步伐唯一的方向。
希望他还活着。
如果他死了,那我也只能跟着一起去死了。
我想象不到没有小叔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更没法在没有他的世界继续生活。
没了他,即便我在呼吸,也如此时此刻迷茫痛苦。
“小叔!小叔!!”
我刚迈上楼梯,就闻见一股焦味。随后看到二楼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浓浓的烟在天花板上飘。
那些黑帮大概是从另一边的楼梯逃跑了,因为那边还有个后门。
“小叔!小叔!!小…咳咳咳……”
我被呛得咳嗽,连忙用围巾捂住口鼻才不至于窒息。
烟里还有股血腥味,越往大包间跑味道就越重。大包间的门虚掩着,似乎是关到一半反悔了。
“小叔你在吗?!叔叔!!”
包间门缝里,橙红的焰苗跃动如异域舞女。
我应该感谢这场忽然的雨夹雪,在空气里浸染了一丝潮气。随着雨声渐大,雨雪从窗外洒进来,那火焰自己收敛了很多。
不知为何,我直觉小叔一定在那火的身旁。
我进去,看到包间门口的红木茶几上碎着一滩白色的粉末。仔细看,是结晶状的细小颗粒。
我赶快撕一片淋过雨的潮湿窗帘过来盖住,省得火烧到它。虽然我对毒品了解的不多,但我记得大多数毒品需要火。
火一变小,我就看到包间深处地面的一滩血肉……
小叔倒在地中间的血泊里,已经不成人样。
如果不是他旁边那一沓衣服,我哪里辨得出这是他?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头盖骨是可以磕出个洞的。
那片头骨带着头皮和头发凹进脑袋里,里面血肉模糊,有红有白、液体固体各占一半……是血、脑子和脑浆?!我希望是我想错了!
原来骨头是可以扎穿皮肤的,而且可以整块露在皮肤外面,碎得像的米饼。那还不是普通的骨头,是膝盖骨。
手臂也折断了,手背贴在他腋窝后侧,指甲缝里也全是血,大拇指的指甲从中间竖直裂成两半。
他身上的青紫红黑成斑成片,惨不忍睹。我想象得出他受殴打侮辱的画面:
他跪着挨了很多巴掌和拳头,然后一个人在背后折着他双手,一个人踹他的胸和下体,最后拽着他的头发把他往茶几上撞……
“啊!!”我被沙发背燃的火烧到了胳膊肘,可那火看上去离我是那么远!
没有破皮流血都这么疼,那小叔到底是经受着怎么样的折磨?
我庆幸我走的够早,没有看到那些人虐杀小叔的画面。又恨我自己太蠢太笨,没能保护好小叔。
我到底怎么会觉得,我有能力等事情结束之后收拾好一切呢?真正的危难,可不会给人反应的时间!
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只是个一无所有、只会乱涂鸦的傻瓜废物!
而且我真是浪荡女人生、垃圾恶男养的,没有道德、没有智慧、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乱伦人渣,连爱人的命都能撒手放给黑道……
', ' ')('我刚才离开这房间时,甚至还在想象叔叔被那帮黑道肆意轮奸玩弄的画面。
我真差劲!
“小叔,小叔你醒醒…小叔、叔叔……”
出乎意料的是,我没有哭。
我用绑窗帘的绳子紧紧捆住小叔几条大动脉所在的位置,阻止血液循环让他失血过多,然后一直叫他、疯狂叫他,绝对不让他的眼睛安稳闭上。
我不忍直视他的身体,可又恨不得看个仔细,把我的错和他的苦全部铭记入骨。
我该用什么来赎罪?用什么来赔偿我对他造成的伤害?
万幸,周围人声很快又喧闹起来,是吸吸打电话叫的人来了,一片寂静中同时响起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
“救命,救命啊!!有人受伤了,救命、救救他!”
我趴到窗边大声呼救,楼下一队刚下车的警察匆匆抬头瞥我一眼便抬腿冲进了酒吧。
我不禁松下口气,可也终于知道陈老板为何把见面安排在二楼——
酒吧对面是家小旅馆,旅馆房间的窗户正对着我所在的大包间。
我呼完救一抬头,视线正巧对上那枪口。
嘭!那枪刚瞄准我就又是一响。
我赶快蹲下,闪过了这第三发子弹。
我想我是一口气把今生所有的运气都用光了,我躲过了好几次枪击、小叔还没死、救护车就在楼下!
这时,那一小队警察举着枪进来了。“人在哪儿?!”
我指小叔给他们看,他们确认屋里安全之后离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来救小叔。
楼对面的枪再没有声响,仿佛那暗杀者从不存在。
我忽然明白,那把枪要杀的是我,也只有我!
刚才吸吸中弹,是因为吸吸发脾气推了我一把,刚好挡到我和枪口之间。然后我弯腰拉吸吸,躲过了本该打中我胸口的第二枪。再然后是逃跑的人群推来挤去,让放枪的人瞄不准我……
既然要死的只有我,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抓起一角地毯,把鼻子里的烟和血腥味清干净,然后跑起来,跑向对面那间旅馆。
我要看看,是谁想杀我这个轻于鸿毛的三流画手。
难以置信我肾上腺素突然飙升了,在刚才那一队警察之前赶到酒吧门口。
“诶,先别跑!”身后一个拿着录音笔的警察姐姐拉我,但我没有配合他们的工作,翻过护栏独自冲到街对面去。
戴玟叼着个棒棒糖站在超市里,朝我挥手:“嗨~这儿怎么了?”
他棒棒糖是刚买的,肩膀落着雨和雪,走之前背着的大包不见了。
我略过他往楼上冲,可没跑完一整段楼梯就又跑回来。
“戴玟!!”
我抡起拳头就揍他,一字一顿狠狠把他打扁在潮湿的地面。我有点疯了,拿暴力宣泄刚才的痛楚,迟来的眼泪也纷纷涌出眼眶。
“你的枪呢?枪呢?!你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你杀了我啊!!!”
戴玟还不承认,拉开拉链露出阴茎来,“我的枪,给你……”
我没兴趣他的阴茎,只想赶快知道真相,一脚跺向他下体,把他当场跺出一串尿。
“你为什么杀我?谁让你来的?黑道还是温氏集团?!”
我确定,刚才放枪的人一定是他!
他背出酒吧的大包,正好有一把枪那么大。而且他当时往这边走,到现在也一直在这儿。
之前写了信息的那幅画,经手的就只有女清洁工、小叔和他。如果是他背叛温氏集团倒向黑道,就能解释陈老板是怎么得到的风声了。或许赵老板逃命玩失踪,也有他的功劳。
可戴玟接下来说的,是我完全没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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