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y进行到十点多的时候,一部分人先离开了,但另一部分人却兴致愈发高涨,说是要彻夜狂欢不醉不休。而那时吴博理准备的啤酒都已经喝完了,为了不扫朋友们的兴,他打算驾车去街口那家超市再买几箱回来。
虽然法律明文规定酒后不得驾驶汽车,但吴博理觉得就这么短短一程路,不会有事了。所以,他还是拿上车钥匙下了楼。
吴博理独自驾驶着汽车出了门。当汽车开出大门,驶上早春路这条幽静无人的绿荫小街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还有王丹慧以及刘通的命运,将在接下来的两分钟内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吴博理那辆银色雷克萨斯开出吴家大门不足两百米,王丹慧就独自一人从路旁小巷里气冲冲地冲出来了。
因为刚刚和丈夫马泽华大吵了一架,王丹慧余怒未消,没有仔细观察马路上的情况就往外冲。当发现有一辆小车正驶过来时,她除了本能地尖叫外,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避让反应。
而发现车头前突然冲来一个女人时,吴博理也没来得及做出正确的反应。他当晚在烤肉party上喝了好几瓶啤酒,虽然不至于醉醺醺,却也有些头脑不够清明、反应比较迟钝的迹象。所以,尽管他本能地想要踩下刹车来阻止车祸的发生,却因为酒精的原因判断失误,误把油门当成刹车踩了。加速的汽车猛地一下撞上了王丹慧。
车头在行驶中产生的巨大撞击力,撞得王丹慧整个人从车身上翻滚而过,最后从车尾厢滚下路面。这一路的七磕八碰,让她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撞了人的吴博理胆战心惊地跳下车,跑去检查被自己撞上的车祸受害者是什么情况。当他发现对方已经没有了呼吸时,顿时感觉整个世界漆黑一片。
身为法务工作者,吴博理很清楚这起车祸自己将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他是酒后驾驶撞死了人,要负起全责,要以交通肇事罪的罪名定罪处罚,要坐牢的。
虽然交通肇事罪的刑期不算高,最多也就是三年至七年的有期徒刑。可是吴博理的专业是法学,职业是检察官,如果他有了犯罪记录,那么他的职业生涯就要彻底断送了。他的人生前景将从光明坦途变成一条黑巷。
意识到自己的一切都将被这桩车祸毁于一旦后,吴博理极度的不甘心。那份不甘心,让他的心底滋生出了一个罪恶的念头。
吴博理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番,发现小街上四顾无人,也就是这场车祸没有目击者,他心底的那个念头变得更加坚定:既然这个女人已经死了,也没有人看见是我撞死了她,只要我把尸体藏起来,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车祸。没有尸体,就没有案件,那我也就不会有事了。
这个念头操纵着吴博理迅速行动起来,他动作敏捷地打开汽车后尾厢,抱起一动不动的王丹慧放进去。还细心地捡起了她失落在地的手袋一起带上车。然而,他却百密一疏地没有发现她还掉落了一只手机。
因为片刻之前王丹慧刚给余奋飞打过电话,虽然他没有即时接听,但她知道他只要看到有她的未接来电就肯定会打回来,所以一直把手机握在手里。车祸发生时,手机从她手里脱手而去,飞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吴博理却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第94章
就是那只遗落的手机, 最终帮警方确认了王丹慧原因不明的失踪, 其实是遭遇了车祸的结果。从而将侦查工作导向了一个正确的方向。
把王丹慧塞进后尾厢后, 吴博理也顾不上去买啤酒了, 急急忙忙地直接又把汽车开回了家。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目前这种精神状态可不适合继续开着车到处跑。万一再出个什么意外, 就要彻底捂不住了。
回到家后,以突感身体不适为理由,吴博理解释了自己没有买酒回来的原因, 并藉此打发走了那几个原本想要不醉不归的同事们。
当屋子从喧闹归于平静后, 吴博理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看着那辆银色雷克萨斯发呆。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车子后尾厢里的那具尸体。
这天晚上, 因为儿子要在家里开party,为了不影响年轻人找乐子, 所以吴鹏飞夫妇知情识趣地避开了。夫妇俩选择去附近一个古镇度周末,把家里的空间留给一帮年轻人。
父母不在家,吴博理有充足的时间慢慢考虑怎么处理尸体。他想了好久好久,最后想出了一个权宜之计。暂时先把尸体埋在自家院子里。
因为吴博理不敢开着汽车出去抛尸,要是万一遇上查酒驾的交警,他肯定过不了关。而要是万一再遇上警察临检什么的, 后尾厢里藏着的尸体就会彻底暴露。那样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但是一直把尸体留在后尾厢也不安全, 如果明天吴氏夫妇有个什么事突然提前回来, 被他们发现儿子的汽车后尾里藏着一具尸体,到时候吴博理可就没法解释呢?
思来想去的结果,就是吴博理决定先在自家院子里挖个坑, 暂时把尸体埋起来。说干就干,他找出一把铁锹,连夜在院子的角落里刨了一个大坑。然后他打开后尾厢,把王丹慧的尸体抱出来,准备用窗帘布裹好后再埋起来。
因为埋尸自家院中只是一时权宜之策,吴博理打算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就把尸体转移走。所以他决定先把尸体裹得严严实实,为将来的转移工作做好准备。
吴博理万没想到,当他把王丹慧抱出后尾厢的时候,这个原本被他认为已经身亡的女人,居然突然睁开了眼睛。吓得他双手一哆嗦,几乎就是把她摔在了打算用来裹尸的窗帘布上。
摔落在地带来的痛苦,让王丹慧无比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然后,她抬起眼帘,看着吴博理声音微弱地求救。
“……救命……救命……”
看着眼前哀声求救的王丹慧,吴博理整个人活像一尊石雕似的呆着一动不动。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眸中,有惊恐、有不安、有慌张、有犹豫、举棋不定、左右显难……
那一瞬间,吴博理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开始,他还以为王丹慧已经被撞死了,所以才决定藏起尸体来保全自己。可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又活过来了,还开口向自己求救?
——要不要救她?
这个问题,对于吴博理来说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如果救了她,他就要完蛋了;但如果不救她,那就意味着他必须亲手杀了这个女人——不再是因为车祸的无心之过,而是蓄意谋杀。
虽然理性与良知都在提醒吴博理,身为一位检察官,他应该要做的事是救人,而不是杀人。但是,看着已经挖好的那个深坑,恶意却不受控制地在他的大脑中蔓延。
——坑都已经挖好了,现在只要把这个女人埋进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为什么要功亏一篑呢?而且这个女人看起来伤得不轻,又耽误了这么久,就算送医院也可能救不回来,只会白白把我自己搭进去。有这个必要吗?
万分纠结到最后,终究还是自私自利的本性占了上风。吴博理眼神决绝地对王丹慧说了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别怨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走路不小心。”
一边说,吴博理一边动作飞快地用窗帘布把王丹慧裹起来,再用胶带一圈圈缠紧。布匹下面,女人痛楚的呻-吟声与微弱的求救声,一直在不停地往外发出来。
“啊……救命……救命……啊……救命……求求你……不要杀我……救命……”
吴博理紧紧咬住牙关,努力控制自己对那个无比可怜的声音听而不闻。然后,他将从头到脚团团裹住的女人扔进了坑里,并用一锹又一锹的黄土彻底淹没掉那个已经变得越来越微弱的声音。
活埋了王丹慧之后,吴博理去了浴室洗澡。站在莲蓬头下方,迎着无数条透明水柱,他有些神经质地反复搓洗着自己的双手。尽管刚才他是戴着手套在处理尸体,手掌并没有沾上任何血污,但他却一直不停地搓,不停地搓,不停地搓……
搓洗到最后,吴博理难以自抑地大哭了一场。一边哭,他一边用拳头猛捶着墙壁,嘴里无比懊恼无比悔恨地反复说着一句话。
“弄成这样子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那一刻,吴博理无比希望时空真的可以穿越,让他回到十点半之前,重新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那样的话,他一定不会再开车去买酒了,而是无论如何都会呆在家里。
可惜,时空穿越在目前为止都还只是一种科学幻想。这个原本美好的周末之夜,在已经过去的时间里经历了一种质的变化。那种变化,吴博理完全无法改变。
那个周五晚上发生的一切,对吴博理来说如同一个噩梦。可是他没有想到,噩梦还有续集。
第二天上午,大概九点钟的时候,吴家大门的门铃忽然被人按响了。那时候,因为强大的心理压力,几乎一夜没合眼的吴博理才刚刚迷糊睡去。蓦地被刺耳的门铃声惊醒,他无法自抑地一阵心惊肉跳。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暴露了,警察正跑来他家抓人。
正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心里有鬼的人,听到敲门声总是格外害怕。
门铃声响得无休无止,显然按铃的人手指一下没有移开过。这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按铃方式,因为太吵人了。
吴博理本来就烦躁不安,再被这么一吵,更加烦得要命。他怒气冲冲地跑去打开大门,火冒三丈地瞪着门口那个陌生男人说:“你谁呀?一大早按我家门铃干吗?”
“吴检察官,我是昨晚看见你开车撞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