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孩子他爸,虹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到底也是咱们的亲外孙啊!你真的忍心吗?”
沙父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咬着牙说::“只是外孙而已,而且还是没出世的胎儿。再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虹虹一出嫁就等于是别人家的人,她的孩子严格来说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东东可是咱们的亲儿子啊!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
第169章
听了丈夫的话, 沙母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哭腔:“东东和虹虹都是我的孩子, 两个我都希望能长命百岁地活下去,一个都不想伤害。”
“我难道不希望这样嘛,可是现在东东病了, 只有虹虹的骨髓才能救他。她却一直在犹豫, 因为她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现在虹虹的孩子和东东只能保一方, 站在她的立场上, 她想保自己的孩子。但站在咱们的立场上, 咱们肯定是要保东东的呀!你说是不是?”
沙母不否认这一点:“那是,东东毕竟是咱们的亲生儿子, 咱们当然得先为东东着想了。”
“就是啊,东东是儿子, 虹虹只是女儿, 女儿从古到今就比不上儿子重要。所以,虹虹如果拿不定主意就只能由咱们帮她拿。”
沙母忍不住落了泪:“就是那对双胞胎实在太可惜了!当初听说虹虹怀上了双胞胎时,咱们一家人多开心啊!谁知道现在却要亲手葬送他们的小命。”
沙父也叹了一口气:“没办法, 为了救东东的命, 只能不要这俩孩子了。”
沙氏夫妇在楼梯间里的谈话,被站在门口的陈明霞听得一清二楚。听到这对夫妻俩有关儿子要比女儿重要的言论后,她唇角泛起一丝足以冷彻人心的冷笑。然后, 她不再听下去,而是转身径直走进了沙旭东的病房。
看见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进了房间,并为自己检查起了输液器材,沙旭东并没有太在意。他以为这只是常规检查。
沙旭东的白血病一经发现便来势汹汹, 身体状况一直在恶化。刚才与父母进行的谈话太过劳心,让他深感疲倦,他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会儿。
因为闭上了眼睛的缘故,所以沙旭东完全没有留意到,陈明霞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装满液体的针筒,动作飞快地将其全部推进了输液管中。
关于沙旭东的病情以及沙虹所面临的艰难抉择,是近期内医院的医护人员挂在嘴边的一件事。前两天,陈明霞在食堂吃饭时就听到几位血液科的护士谈论此事。
一部分人主张沙虹应该打胎救弟弟,因为胎儿毕竟还没出生,而且以后还可以再怀。弟弟要是死了,她父母就要彻底垮了。
而另一部分人并不赞同这样的做法。因为身为专业人士,他们很清楚这个病的根治率有多低,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沙虹的双胞胎没保住,弟弟的命也还是没保住。
陈明霞赞成后者,一方面是觉得这样的做法更理性;另一方面也因为她觉得父母为了救儿子,就要求女儿打掉腹中的双胞胎是很自私的行为。她还因此产生了一个想法:会不会是沙氏夫妇有重男轻女的念头,所以,他们不把女儿当一回事,只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救儿子。
陈明霞本人就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受害者,出生不到一个月就被父母扔在路旁不管了。而一个健康可爱的女婴被抛弃,往往只有一个原因——父母只想要儿子不想要女儿。
对于亲生父母遗弃自己的理由,陈明霞心底一直怀着怨恨。她恨那对不负责任的夫妻,恨他们重男轻女的思想。而天底下所有同样有着重男轻女思想的父母俩,也都让她同样心怀憎恨。
那天在食堂听说了沙虹的情况下,当天下午陈明霞就借故往血液内科的住院部走了一趟。她想见一见沙氏夫妇,想要了解他们是否为了拯救儿子而强迫女儿堕胎。
当时,沙氏夫妇正好在跟医生谈儿子的病情。医生婉转地表示,骨髓移植手术也不是万能的,治愈率一直不高。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骨髓,不做这个手术也罢。
沙父当时斩钉截铁地表态:“医生,只要这个手术有机会挽救我儿子的生命,哪怕成功率只有1%我们也要试。我女儿的骨髓已经配型成功了,无论如何我都会说服她捐献的。这可是她的亲弟弟啊!她凭什么不捐?这也是她身为姐姐的责任了!”
沙父这番不由分说的话,陈明霞当时就听得很是不满。她暗中皱了一下眉想:无论如何都要女儿捐,至于女儿愿不愿意他就不管了,一口一个责任来压人。姐姐对弟弟有什么责任啊?谁生的孩子谁负责好吧?
陈明霞的思想一直有些偏激,在她看来沙虹是另一个重男轻女家庭中的受害者,父母在硬性要求她打胎救弟弟。所以,她对沙虹充满同情。
这份同情在昨晚两名刑警的登门造访后,被陈明霞转化成为必须要为沙虹解决掉这一难题的想法。她觉得与其牺牲掉一对健康的双胞胎孩子,不如让患了血癌的沙旭东死掉算了。他的病势严重,需要经过长期治疗才可能有所好转,也无法完全避免复发。她个人认为这样的病人没有救治的必要,不如选择让两个双胞胎孩子活下来。
这天上班后,拿定主意的陈明霞就设法弄到了一支肾上腺素。她准备为沙旭东的输液药水中加点料,送这位血癌病人最后一程。
来到5号病房楼,偷听到了沙氏夫妇与儿子的谈话后,更加令陈明霞坚定自己的决心:这个儿子为了活下去也真是不择手段。好吧,原本要送你上西天还让我有些愧疚,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为沙旭东的输液药水中加入了肾上腺素后,陈明霞立刻离开了病房。而独自留在病房里的沙旭东很快就出现了血压下降,呼吸困难的不良反应,生命体征急速下滑。连接着他病体的相关仪器立刻警铃大振,召来医护人员火速对他进行抢救。
一般在抢救过程中,对付生命体征下滑最有效的常规药物就是肾上腺素。所以医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继续对沙旭东注射了肾上腺素,想要借此提升他的生命体体。而这无异于雪上加霜,最终病人死于肾上腺素急性中毒。然而,所有人都还以为只是重症病人突然病情恶化,导致抢救无效身亡。
沙旭东猝然间死了,这让沙氏夫妇都傻了。两口子顿时双双瘫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因为刚才在楼梯间时,沙父还接到了女儿沙虹打来的电话。她无比艰难地表示自己已经决定打胎为弟弟捐骨髓,也预约了医生明天做引产手术。他们正高兴着呢,没想到儿子却忽然说没了就没了,令他们无法不伤心欲绝。
“东东,你姐都答应会给你捐骨髓了,你为什么不挺住啊!你要是挺住了该多好啊!”
从五号病房楼归来后,陈明霞神色平静地继续工作。下班四点过后,她准时下班回了家。两名便衣警察守在楼下,看到她家的灯在夜里八点半就熄灭了。
第二天清晨,按理上白班的陈明霞应该在八点前赶到医院与夜班人员进行交班。可是八点都过了,两名便衣警察仍然没有见到她出门。把这个情况汇报给马啸后,他预感不妙,果断下令。
“马上上楼敲门,如果没人开门就砸门。”
两名便衣警察奉命行事,结果发现陈明霞已经躺在床上停止了呼吸。她从头到脚穿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右手持着一支针筒,左手腕的静脉上有一个针眼。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份遗书。
雷霆和马啸第一时间赶到陈明霞家,亲眼目睹了她的自杀现场后,年轻刑警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她那天否认一切并不是想逃避自己的责任,而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偿还被她害死的尹强——这算是一命还一命吗?”
马啸拿着那份遗书一边看一边点头:“算是了。她在遗书里承认了自己就是针刺袭击案的凶手,也承认是她误杀了尹强。她对此深感愧疚,所以决定自杀赎罪。”
雷霆有些想不通:“既然她因为愧疚想要自杀,那她前天和我们谈完话就可以行动了。为什么昨天还要跑去医院上一天班呢?如果我要自杀了,我生命的最后一天肯定要用在其他地方。比如安排一些身后事之类的,怎么也不可能是继续兢兢业业的工作。马叔你说是吧?”
马啸拿起那支已经包进证物袋的针筒说:“或许,她去医院上班只是为了要给自己弄到适合自杀的药物吧。”
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雷霆不再说什么。事后的尸检结果也证明,陈明霞的死,的确是大量注射麻醉药品所导致的后果。
两名刑警怎么都想不到,陈明霞最后一天跑去医院上班其实另有缘故。她打算在离开人世前,最后为沙虹解决掉她面临的难题。而对于自己的这一“收官之作”,她并没有写入遗书中。因为她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如果警方根据她的认罪去调查沙旭东之死,只会让沙氏夫妇对女儿心怀怨恨的。
陈明霞自杀后留下的遗书,让连环针刺伤人案终于得以彻底结案了。她在遗书中承认自己对凌锐、李子轩、王澎、童大振、尹强等五人先后实施了袭击,并对造成了尹强的不幸身亡深表愧疚与懊悔。
陈明霞在遗书的最后一段写着:“我没有想到尹强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我以为他就是自己想要惩罚的那个流氓。结果我弄错了人,又错杀了他。对于这个无辜被害的人,我真的从心底觉得非常非常对不起他。对于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不想抵赖或逃避,我一定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既然我害死了一个人,那么就很应该用自己的生命去偿还,不是吗?所以,今晚将是我人生的最后一个夜晚。我很快就会去死,但愿死后我能和去世的爸爸妈妈再重逢——这是我临死前的唯一心愿。”
池清清从雷霆的手机上看到了这份遗书的电子版本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陈明霞其实并不是一个坏人。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以法外判官身份所执行的惩罚行为,甚至还让她成为了不少人心目中的英雄。她最终自杀身亡,这样的结局真让人觉得有些悲惨呢。”
“说实话,作为我们警方来说其实并不希望她死,我们更希望让她上法庭接受公正的审判。但是……人各有志,她看来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坐牢了。唉!”
当冬季的第一场雪像杨花柳絮一样纷纷飘落时,池清清和雷霆一起手挽着手走进了一家知名蛋糕店。今天,他们打算订下婚礼当天的结婚蛋糕。
事先已经预约过了,蛋糕店已经预备了好几种不同口味的蛋糕供他们品尝。另外也提供了结婚蛋糕的样本画册供他们挑选蛋糕款式。池清清叫吴悠下班后也过来帮忙尝蛋糕挑款式,她比他们晚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品尝过了不同口味的蛋糕后,池清清觉得还是黑森林蛋糕最好吃。有着樱桃的微酸,奶油的甘甜,巧克力的醇苦完美融合在一起,简直经得起各种口味的挑剔。
“老婆,那就订黑森森蛋糕好了。我反正一切全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