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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尔曼帝国自建国以来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如今的皇帝陛下为诺尔曼三世,在位四十五年。皇室的象征是荆棘花,预示着诺尔曼帝国常胜不败......”教授帝国纪年史的家庭教授温和儒雅,风度翩翩,对着自己唯一的学生耐心讲述着贵族之间才能流传普及的文化知识。坐在台下的青年面容干净,神色腼腆,衣着华贵。他将长发简单得扎成一束侧于耳畔,望着前方,眼神中不乏矜骄和好奇,但更多的则是专注认真。
任谁看,这都是一位未成年的,还在接受基础知识的贵族小少爷。他必然是受到长辈们的宠爱的,如此才能养出一身的娇贵,如同品相高贵的猫儿,慵懒可爱。
路过看到这一幕的管家感慨,自从两个月前公爵大人带着这个身份成谜的平民回到庄园之后,原本风流却多情的公爵大人好似换了个人。一个月的新鲜期过后也没有将人弃若敝屣,反倒是请来了有名的凯恩斯先生,为这位平民讲授各种原先只流通于上层的知识。私底下腹诽的仆人不在少数,如此一个平民也值得安德鲁公爵如此尽心?这种对话被他听到了只会加以管教和斥责,不管如何,一个优秀的侍者都不应该在背后议论主人。
课时结束后加尔礼貌运用自己刚学会的礼仪与凯恩斯先生道别,随后步伐轻快地走向书房。轻叩雕花的红棕色木门,片刻之后阿诺斯的声音传了过来
“请进。”
左手支着下颚,右手快速翻阅着书桌上的文件的阿诺斯对着推门而入的加尔露出温和的微笑。他动作自然的将刚刚翻阅的纸张抽出,放在书籍的最底部,随后向着走过来的加尔招了招手。
“公爵大人”加尔俯身行礼,随后安静地走到了阿诺斯的身边。自从两个月前那一次由他主动的旖旎香艳之后,公爵大人便再没有对他进行任何逾矩的行为。他知道现在他是以“公爵的情人”的身份留在这里的,公爵大人也确实会在仆人面前表现出与他的亲昵,但只有加尔自己知道私底下的温和与疏离——这种疏离却不是出自厌恶或者轻视。
加尔并不习惯这样的,不带目的和欲望的行为。
待加尔走进后,阿诺斯先是例行关心了一下他的学习进度,待到加尔讲述完毕静默停住后,他伸手将最上方的一份文件递给了加尔。
他目视前方,没有看身侧的加尔,语调平和“你有什么看法吗?”
加尔依言乖顺的拿过来文件,内心疑惑但是表面不显,但等他一目十行地略读完整篇之后,心底掀起轩然大波。
从作者的称呼来看,这是公爵大人手底下的秘密力量写给他的,一篇关于如今帝国隐藏的反抗军的武装分析和推测。加尔瞳孔紧缩,额前冷汗涔涔,手脚冰冷。他心里清楚,这不应当是给一个平民,一个情人,一个花瓶看的东西,除非这个人马上就会是一个死人。
“大人......”他语调艰涩,最后颤抖着,跪在了地上。
一双修长的手落在了他的头上,轻轻地摸着他汗湿的头发,阿诺斯转过身,扶起了加尔。他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和幽深,加尔恍惚着,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面色惨白的自己
“加尔。”阿诺斯低低地叫着他的名字,一字一顿,那个名字仿佛在他的心中辗转过了千百次“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我要让你学那些东西吗?”他指的是那些知识,那些或高深或实用,繁琐得一般贵族一辈子都不会学习的知识。
“因为我希望你明白,我并不是把你当成了一个好看的花瓶”
“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在渴望,却无法接触到这些东西。”
“因为我知道......你并不会止步于此。”
阿诺斯看着加尔,他的语气是那么的笃定和认真,使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去设想他口中的未来。
加尔面色恍惚。
因为他在这时候忽然明白了这段相处的时候阿诺斯对他的态度,那不是他感觉到疏离,而是一种尊重,一种把他当成了和他一样的、平等的对象对待的尊重,绝非自己的私人所有物。
“可是,为什么是我......?”
对啊,他是如此的平凡,如此的不堪,除了一副尚可的皮囊之外一无是处,他凭什么值得公爵大人为他付出时间和经历。
可公爵大人却还是温和地望着他,眼睛只有一片深邃的,包容着他的深渊。
他说,只会是你。
阿诺斯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当初加尔的请求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支离破碎的魂魄不可避免的会受到更为坎坷的命运对待,他除了接近他,帮助他,更需要为那个只拥有如今的经历和阅历的他改变心性——因为痛苦成长有太多的可能被扭曲,命运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瞬息万变,也是最为弥坚不催的存在。如果有他,选择一条更温和的路才更为的妥当。
突然的,阿诺斯想起来他们的初见。于星空漂泊的旅行者在一片混沌中看到了一片美丽的纯白,于是他停下了脚步,选择了驻足,去欣赏这个世界之初诞生的一朵花。
那位诞生于
', ' ')('纯白之地的神明抬起头看着他,神色极淡,似乎世间万物没有一个能在祂的眼中留下痕迹。却又极专注地望着他一个人,一个纯白之地不应该存在的外来者。
祂没有问他是谁,只是说,你会留下来吗?
其实阿诺斯那时候应该拒绝的,身为漂泊的旅者,他更喜欢去往那些已经有了自己的法则与天理的世界,那样的世界因为经历过时间的打磨,更加的美妙和精彩,如同一个已经成型的宝玉。他一向是没有闲情去亲自经历璞玉雕琢的过程的。
可是那个时候,他看着孤身一人诞生在纯白之地的美丽的神明,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于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刚诞生的世界停下了脚步。
时至如今,他仍能记得看着世界一点点在于神明指间诞生的悸动,蒙昧空洞的虚空就此有了色彩,有了生命。山峦拔地而起,绵延千里;大江浩浩汤汤,向东流去;智慧的种族分得神明给予的权柄,他们将其称之为“天赋”,依托于此,建立文明。
那个时代,诸神行于大地,纯白高居世界中心,各族生灵依附于神的力量,汲汲营营的活下去。
于是有一天,神叫来了驻留许久的漂泊者,祂说,祂感觉到了命运:神话终结,诸神黄昏到来。作为创世最初便存在的神祗,祂与天理有着特别的感应,于是天理借命运之口,告诉祂即将到来的定局。这是告诫,也是仁慈——祂拥有特殊的权力,可以不用死于黎明的前夜。
可神察觉到了其他的什么,祂叫来他,隔绝天理的监视,告诉他神话时代的结局。祂看到了自己的身躯陷入沉睡,权柄被人之子窃取,他们取代祂,成为了新的神,或者说——【伪神】。天理并没有想着放过祂,那些话不过是对祂的麻痹,时代更替的命运无法逆转,祂察觉到了自己真实的命运,可是依旧无法逃避注定的结局。
本来是这样的
神望着他
可是最初的时候,你出现了。
祂说,你是漂泊者,是不被天理掌控的异数,也是所谓的......希望。
于是神问他,你可否愿意,帮我一个忙?
祂说,我的灵魂会来到我的造物之中,过完命运早已书写好的一生,往复循环
祂说,只有被你找到的我,才能停止轮回,回到沉睡的空壳之中
祂说,无论我是以何种姿态出现在你面前,我都会因为源自本源的吸引,靠近你,认出你。
祂说,你可否唤醒沉眠于永恒的我?
旅行者笑了,他这才明白,原来狡猾的神在最开始的时候便为他编织了一个美丽的陷阱。这个以“爱”为名的囚牢就像是柔软的情思,在诞生起的那一刻便根植入心脏,汲取血液,长出密密的枷锁。
是的,他明白了。
可是他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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