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大义和私情面前,他选择了大义,他亲手放弃了上天送给他的礼物。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活在无尽的自责中。
柳启翰看着胥乔笑了笑,那是一个不带感情,无意义的笑。
“记得。”胥乔说。
“你都记得什么?”柳启翰追问。
“我记得我父母是乡下人,因为离婚,两方都不想要我,所以干脆把我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又把我卖给了之后的养父母。”
“不可能!”俞璧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就是非非,你明明就是我的非非——”
“俞璧,冷静一点,别吓着孩子。”柳启翰话音刚落,俞璧就立即闭嘴了,她紧紧抿着双唇,一动不动地看着胥乔,只是用坚定的眼神表达她的立场。
金鲤真没有参与谈话,默默吃着三明治。
“柳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胥乔的称呼出口后,柳启翰有一丝怔愣,他顿了顿,才神色复杂地说:“……请说。”
“你们想找的那个孩子多大了?”胥乔平静地问。
“去年十二月三十一号刚满二十岁。”柳启翰看了眼金鲤真:“比真真小半岁。”
胥乔微微笑了:“我比真真大两岁。”
俞璧想要说什么,张开口,似乎又想起柳启翰的嘱咐,不情愿地把嘴闭上了。
“有证据证明吗?”柳启翰问。
“柳先生。”胥乔笑道:“我不是你的犯人,我没有义务向你证明我的年龄是否属实。”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启翰忙说:“只是考虑到万一有什么误会——”
“的确有误会。”胥乔说:“很抱歉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希望你们尽早接受这个现实。”
柳启翰神色黯然的沉默半晌,开口道:“抱歉,打扰了……”
“不!你就是非非!”听到丈夫放弃,一旁的俞璧再也忍不住,伸出的双手越过桌子抓住了胥乔的手臂。
“非非,你看看妈妈,是妈妈啊……你最喜欢的妈妈啊,你不记得了吗?”俞璧泪眼婆娑地看着面色平静的胥乔。
“……抱歉,你认错人了。”胥乔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没有认错……我没有……”俞璧拼命摇头,眼泪夺眶而出:“你是不是在怪妈妈这么久了才找到你?对不起……非非,对不起……但是你相信妈妈,妈妈从来没有忘记你,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你……”
胥乔的手臂往后退了退,俞璧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他挣不脱,看向对面一直在观察他神色的柳启翰,彬彬有礼地说:“请帮下忙。”
“……对不起。”柳启翰神色黯然地拉住俞璧,胥乔得以从她手中拉出自己的手臂。
“真真一会还有行程,请问你们是……?”胥乔开始下温和的逐客令了。
今天一天都没有行程的金鲤真在旁边装透明人,默默拿起最后一块三明治。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们这就离开。”柳启翰把俞璧拉了起来,俞璧泪如雨下,一边不情愿地被拉着往门口走去,一边侧过身来看胥乔,一脸心碎的泪水。
胥乔仿佛无动于衷,金鲤真甚至听见他在玄关说了句:“慢走。”
关门声传来后,又过了片刻,他才重新走回客厅,他在顶灯下站了一会,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过来吃早饭。”金鲤真开口说道。
胥乔这才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走到她身旁坐下。
金鲤真已经吃完一大盘三明治,她喝光最后一口牛奶的时候,故意让牛奶在嘴唇外面浸了一会,放下玻璃杯后,她转过身正对着胥乔,曲起双膝,脚丫子踩在胥乔大腿上,在他转头看来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胥乔看见她后,不由露出笑容,他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去她嘴上的“牛奶胡子”,声音轻柔地说:“……怎么了?”
“我想睡觉。”金鲤真看着他,张开手臂。
胥乔明白她的意思,把她抱了起来,走向主卧。
金鲤真被轻轻放到床上后,她伸手拉住胥乔的手臂,身体往后挪动,腾出一个人的空间。
片刻后,胥乔在她身旁躺下,她的手穿过他的手臂,身体凑近,抱住他的胸膛。
胥乔的手落到她的后背,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凸起的蝴蝶骨,不带□□色彩的单纯抚摸,让她觉得自己在他怀中化作慵懒的小猫,失去野心,失去冲劲,就像被温暖的阳光晒着一样,昏昏欲睡。
“你都知道些什么?”胥乔低声询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只知道……”金鲤真埋头在他怀中:“你真想躲的话,她碰不到你。”
在听到柳择非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确定了。
她从前听见的不是“狒狒”,而是“非非”。
在上京重逢后胥乔报的假名“徐泽飞”,也是他潜意识中留下的一丝记忆。
胥乔,就是十六年前被绑架的柳择非。
胥乔沉默许久,久到这间卧室里的空间都开始凝滞,他哑声开口:“……你不问我吗?”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低声说:“如果你不想认亲,有人非要你认,我就把他的头按到楼下池塘里去,让池塘里的鲤鱼甩他几十巴掌清醒一下。”
金鲤真等了一会也没听他说话,她抬起头来,看见他弯成月牙的双眼,湿润的水光在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动,闪耀如星光。
“真真,我想吻你。”他笑着说。
金鲤真想起被电动海胆摩擦的痛苦有些瑟缩,她挣扎了半晌,一脸壮士断腕的决绝:“……就一次。”
她等着他的靠近,却看见他拿起她散落在枕头上的一缕黑发,垂眸吻在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