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弋这个无意识细节控,在写文的时候还不算明显,一旦讲起故事来却是苗头频频,会特意强调某一个动作或是话中的某一个词,来引起听者的共鸣和思考。
不仅是陈嫔听的认真,便是将《狐梦》少说翻阅三遍以上的忠实读者,皇帝也忍不住跟着听了进去。
“这个故事便是如此。”周承弋喝了茶润了润嗓子。
陈嫔用手帕揩了揩眼角的泪,还在为云梦狐和沈夫子轰轰烈烈,却因终究落得悲剧收场的爱情而难过,直道,“殊途二字,当真起的好。”
闵妃却沉思片刻,“若是这一切只是一场劫,所谓的点化也不过是沈珏的一时温软,怎么云梦狐的梦,到底是从千年沉眠苏醒后开始,还是自沈珏离去之时,她就不曾醒过?”
“狐梦,盗梦……这书名和卷名,倒真是值得深思一番。”
闵妃说完抬头,就见作者本人正端着一杯茶神色颇为复杂的看着她。
她烟眉轻蹙,细细将自己所说之话在心中琢磨一遍,难得有些忐忑问道,“是我说错了吗?”
周承弋:“……”你这话让我怎么答?我当时写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么多啊!
心中的想法肯定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他只能用喝茶掩饰自己的懵然,然后高深莫测的回了句,“万人眼中万人我,因由对错心自评。”
翻译一下就是:你觉得什么就什么吧,真的不用问我,我也不知道。
闵妃却恍然了悟,“我明白了。”
“……”到底明白了什么,周承弋不敢问,问了也不敢答。
“走吧。”最后还是皇帝起身为他解了围。
话剧是申时准时开始,待演完便已经日落十分,周承弋讲故事也花费了一些时间,因此走过剧场之时天色已然黑了。
然而坐在马车里,远远就见长安城中灯火通明,并未闭市。
行人摩肩接踵,男男女女皆有之,有玩龙舞狮在锣鼓喧天中腾空翻跃,有手艺人喷火变脸耍弄花样,比之白天的热闹喧哗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承弋奇怪问道,“今日不宵禁?”
“殿下,今日是春龙节。”王贺小声提醒。
春龙节又被称作春耕节,其实它还有一个最为出名的民间俗名,便叫“二月二,龙抬头”,每到这时百姓们就会以各种各样的方法祈求新一年风调雨顺。这个节日后来并不怎么出名,但在小农经济时代来说却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节日。
朝中连放三日假,百姓也夜不闭市,自然是热闹非常,马车在官道上行走的非常缓慢。
皇帝特意选在这个时候带着这么一群人便装出行,显然不打算就这么回宫,“就近找个地方用膳吧。”
“是。”驾车的百里追应声。
片刻后,马车停在醉春楼,掌柜的还记得周承弋,立刻笑脸准备迎上去,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可以说是从楼梯上一窜而下,在周承弋面前站定的时候都还在喘气。
掌柜的定睛一瞧,竟然是他们背后的东家符小公爷!
“诸位这边请。”符谦态度异常恭敬的亲自来请人,上楼前还给掌柜的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即明白这是得罪不起的客人,赶紧躬身退到一边,等人都上去了,赶紧跟后厨和上菜的都打了招呼,叫他们小心伺候着,千万别得罪了。
符谦今日是一个人在喝酒,不是他不想找人,而是实在没找到人。
春前裴炚成绩公布,一如既往的稀烂,宣布再一次考太学失败,烦闷的跑进了军营发泄,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听说是被他老子逮住塞进大阅兵队伍里操练去了;骆异打算参加今年的科举,正忙着读书,连《殊途》的公演都没有去看,把票赠给了杜冰箬;而房观彦又不在。
看完《琉璃玉骨》后的百般思绪,都只能临窗独酌,自己独自吞咽。
在看到周承弋下马车的时候,符谦非常高兴,还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套到新文后面的剧情,结果就见马车上又下来数人。
符谦可是承了爵的小公爷,不说王侯世子都是在宫里的南书房接受的启蒙教育,便是他加冠承爵的仪式,怎除了皇帝,没有人敢沾手。
符谦一认出来认,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叫人赶紧把桌子上的残羹冷炙都收了,就一溜烟的跑了下去。
这大概是符谦这半生生涯里跑的最快的一次了。
“符玉兰。”私库里有一笔不大不小的银子就来源于长安书坊,再加上刊载《狐梦》一事,皇帝对这位符小公爷想不认识也难,“不用拘谨,我不过是来用膳的。”
“是。”符谦眼观鼻鼻观心,叫人拿进来几本薄册放在桌上,将其中一本亲手呈上,“您请过目。”
皇帝眉梢一挑,符谦动解释,“此乃醉春楼菜名价目的单子,因为出了很多新菜品,小二们一时记不住,常出乱子,我就想能不能更直观一些,就弄了这个,目前还只在试用阶段。”
“菜单?”周承弋颇有些惊讶,他上次来的时候都还没有这个。他拿起一本翻开,这确实是一份朴实不花哨的菜单,只有极个别菜品才配有图文介绍。
果然有需求就会有生产,符谦总是能走在时代的最前端。
“这个名字好。”符谦立刻称赞一句,便将菜单二字定下。
皇帝看前面的菜品百无聊赖,直到翻到最后几页才有了点表情,“这方便面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