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雄壮,将士威武,为首的将军身姿挺拔如松,气势刚健似火,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直直对上前方满脸笑意那人。
将军身旁还跟着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身着轻甲,英俊出众,却一脸怒意地望着直挺挺跪在路中央挡住他们去路的男人。
沈成远巍然不动,望着对面为首的华服男人并不做声。
对面那蓄着精致胡须的男人哈哈一笑,遥遥抱拳道:“成远兄,得知你将要返京,时焕真是高兴得夜不能寐,你我也隔了许久未见,老弟按捺不住便自作主张前来相迎了。”
他说着语气一沉:“也是带着我这不孝儿子,前来给你赔罪。”
沈成远头盔下那张脸上,面色丝毫未变,只是目光更冷更厉。
他依旧直视前方,徐徐开口:“赵岭——”
这指名道姓的两个字低沉却也有力,仿佛战场上敲响的战鼓一般击在安郡王的心头,让他一阵心慌。
沈成远道:“十年前,我沈成远以右将军之名率兵厮杀之时,你安郡王不过只是赵岭。旧日同僚,我敬你境遇艰苦却仍咬牙应对,念你生活不易带子从军处处相帮,甚至年关之际,替无法回京的你带着儿子回来过年,却原来是给我沈府引来了一条狼。”
“赵岭,今时今日你贵为安郡王,旧时儿女婚约是我应宣节校尉赵岭几次三番的提议,你安郡王说算不得数,那便作罢。我沈家岂是靠着攀龙附凤存活之辈,但——”
沈成远突然怒喝道:“但你安郡王府从来未曾提交过庚帖,更未来我沈府议过亲,红绿书纸都没有,何来退婚一说?这许多年,将婚约挂在嘴上的是你安郡王府,大张旗鼓前来退婚的也是你安郡王府,赵岭,你待如何,我沈府可是任你横撮竖捏的?”
他坐下极通人性的战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焦躁地用前蹄踩踏着地面,似乎下一刻就能愤蹄狂奔,横扫路上一切障碍。
安郡王立即赔笑道:“成远兄,这些都是误会,儿女之事,男女之情,我们也只是从旁相助,如何左右得了孩子们的感情,我也不曾想过会变成如今这个局面,这里面有着诸多的误会,希望成远兄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坐下来,慢慢解释,慢慢商量。”
“不必!”沈成远手腕一抬,坐下宝马得了指令,终于长嘶一声,踏步前进。
他一动,整个森严肃穆的队伍也跟着动了起来,像是一柄长刀,气势凛凛,直直而来。
那跪在路中间的男子仍是分毫未动,沈成远身边的少年双目圆睁,喝道:“还不滚开!”
见他仿佛一尊石像,竟是无视铁蹄朝他而来,少年一个气不过,立即从腰际扯下皮鞭,朝着天空一挥,作势要抽到男子身上。
不曾想,鞭子在半空便被沈成远握住。
少年急着喊了一声:“父亲!”
沈成远一扯,便缴了他的皮鞭,又扔回到少年身上。
他此刻仿佛才发现路中央的人,微微垂下目光。
赵伯希见他望过来,立即款款一拜,沉声道:“沈伯伯,侄儿向您请罪来了。”
沈成远几乎看着赵伯希从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泥孩子长大成为翩翩公子的,但此刻这人跪在这里,却又无比的陌生。
“我担不起赵公子这声伯伯,以后不要这样叫了。”沈成远淡淡道,“从前,在你父亲得以回京之前那段日子里,你住在我沈府的时间并不短,但从今往后,你赵伯希同我沈府便是水火难容,还望赵公子见到我沈府之人,最好绕道而行,形如陌路。”
重新得回鞭子的少年,用绕在腕间的鞭子一指赵伯希,喝道:“让我看到你一次,我就打得你皮开肉绽一次。”
沈成远皱眉:“安之。”
少年咬牙,恨恨闭了嘴,不再说话。
赵伯希脊背僵直,又朝着沈成远拜了三拜,才道:“沈将军,是伯希没有那个福分得以娶到玉昭这样品性极佳的娘子做妻子,伯希愧对三娘子一番情谊,也愧对沈家对我的恩德,伯希无地自容,愿听任沈将军责罚。”
脸色阴沉了半响的安郡王听到这里,突然重新挂上了笑颜,插话道:“成远兄,伯希这孩子就是太任性了,你也知道,我管不住他,这次他一意孤行,坏了我们两家多年的情谊,我已经替你责罚过他了……”
他话未说完,赵伯希突然高声道:“沈将军,为表歉意,伯希在此立下誓言,三年之内,伯希不娶不纳,不会和任何人缔结婚约,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此话一出,沈成远没有如何,反倒是安郡王笑脸消散,目光阴沉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儿子。
这天打雷劈的许诺并没有让沈成远觉得痛快,他仍是静静地看着赵伯希,许久才道:
“赵伯希,你要如何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不过你配不上我家玉昭,这婚退得好!”
队伍自赵伯希身前一分为二,马蹄卷起的尘土模糊了他张脸上难辨的神色。
沈成远策马走过安郡王身边,驻足而立。
“赵岭,自今日起,你我割袍断义,你好自为之吧。”他说着顿了一下,又道,“你的那些如意算盘,往后未必能打得那么响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这对父子,又合二为一,沿着官道快速向前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