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昼凉凉瞥他一眼,没吱声。
这就是不愿意的意思了。
柳全心中叹气,这又是何必呢。
要论案情,他知道得没他多,看这样子,秦姑娘也未必给他多几分面子。他只能在这里白白点着香烧银子,真是何苦来哉。
然而柳全只敢在肚子里翻腾这些话。他巴长脖子望去,秦山芙总算是端着茶盅茶碗回来了。
韩昼矜持地速速瞟了一眼,看这茶汤清亮,就知道她这回终于拿出来一些上得了台面的茶。
韩大公子心里舒坦了些,端起来喝一口,还真是明前的毛尖,于是方才阴云罩顶般的心情豁然明朗起来。
他端着茶碗喝得有滋有味,秦山芙也不说话,就静静等在一边看着他。韩大公子被这样盯着看,不觉喝茶的姿势都僵硬了,连耳根微微烧了起来。
这秦讼师果然与一般女子不同。
一般女子见着他,往往都娇羞地别过脸,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而她却毫不扭捏,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入神地赏一幅画似的。
莫不是觉得他赏心悦目,看得痴了?
韩昼享受着她无言的注视,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又来了。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问:“秦讼师为何不说话?只盯着韩某,倒叫韩某有些无措了。”
秦山芙闻言用一种看大傻子一样的眼神望他,脑门浮现一串问号:
大哥,不是你来找我咨询案件吗?你有困难,你先提啊?
还是柳全看破问题的关键,讪笑着提醒道:“公子,眼下燃着香呢,有问题您直接问便是了。”
韩昼这才明白过来她是在等他开口,只见秦山芙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是的,韩公子您直接问就行了,不必客套那些虚礼,费钱。”
韩昼的脸烧了起来,没好气地瞪了眼柳全,强行找补道:“本公子知道,要你多嘴。”然后正了正神色对秦山芙道:“我这有件棘手的案子,想拜托秦姑娘。”
可算是能谈正事了。秦山芙顺口问:“什么样的案子?有多棘手?”
“此案牵涉人命。犯人已被县官判了斩刑,眼下正关在知府衙门里,等知府衙门复核案情。”
秦山芙一时没听明白自己的客户是凶手还是苦主,“人命官司……那要请托我的这位当事人,是杀了人的那位,还是被杀的那位?”
“是杀了人的那位。”
秦山芙又问:“那,这人是何罪名?谋杀,斗杀还是过失杀?”
韩昼一愣,“可能是……过失杀吧。”
怎么这种问题都答不利索?秦山芙按下疑惑,又问:“那凶杀当天发生了何事,韩公子可否简述一二?”
韩昼眨巴两下无知的大眼睛:“这就不清楚了。”
秦山芙无力。
这位兄台,你莫不是花钱来找我逗闷子的?
秦山芙瞟一眼快燃到底部的香线,并不着急。反正韩昼是个有钱的主儿,他爱当冤大头,她何乐而不为?
韩昼没想到问个案子竟要这么多细节,当下也不管了,直接问:“总之,这件人命官司秦姑娘能否接下?”
秦山芙没着急一口应下,战术沉吟片刻,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
“接是能接,但这案子……啧,确实不好办。”
“哦?”
“这案子已被县衙门定过一次案,此番又是知府衙门复核,翻案的难度极大。更何况又关乎人命,案子又在外地……”
她微微思索,伸出两根纤纤玉指:“二十两黄金可接,来回车马费、住宿费、膳食费另算,不讲价。”
柳全唬了一大跳,没忍住惊呼出声:“二十两?!黄金?!”
连韩昼这个锦衣玉食堆起来的贵公子,也被这报价惊得瞪圆了眼睛。
“秦姑娘,二十两黄金,过分了吧?京城里的侯府抬个良妾也值不了这么大的价钱,更何况捞个死囚?”
秦山芙不以为意:“韩公子,此言差矣。一件东西值多少钱,不是这件东西本身价值多少,而是要看人愿意花多少价钱去换。”
见他还一副转不过弯的样子,秦山芙耐心道:“就好比一杯水,搁在寻常街巷撑死也就值两文钱,但若放于沙漠途中给口渴已久的旅人,怕就值千金了。”
韩昼无法反驳。道理他听得明白,但这价钱也委实太离谱了。
更关键的是,秦大讼师这样漫天要价,摆明了是将他当只肥羊宰,哪跟他有什么交情?分明是有仇吧!
韩昼气得不想讲话,而一旁的柳全再也支持不住,哭丧着脸扑通一声跪下。
“秦姑娘,你可怜可怜小的吧,二十两黄金,小的实在凑不够啊。要不……要不小的给你当牛做马,以后慢慢还你,成不?”
这回轮到秦山芙诧异了,一时没搞清楚状况。
“怎么是你凑钱?这案子与你有关?”
柳全重重点了点头,抹了把鼻子瓮声道:“实不相瞒,真正有求于秦姑娘的,其实是小的。这次犯了事的,是小的在白临县的旧识,名为蕊环。蕊环心地纯良,刚正不阿,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动手杀人,里面必定有什么隐情。可是这案子已经递到贺州府台,我们寻常老百姓去喊冤,怕也无济于事。所以小的这才想到秦姑娘,只愿秦姑娘为蕊环争上一争,可千万别让她枉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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