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娘连声应着,还未开口,先带着哭腔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们蕊环命苦,早几年没了爹,与我去玉卢县靠给人浆洗缝补讨生活。我们住的地方隔壁是一家姓冯的屠户,这家常年给玉卢县最大的酒楼供猪肉,虽然生意做得好,但那冯屠户着实不是个东西。他明明已有妻儿,但却一直肖想着我家蕊环,甚至让我把蕊环让出去给他做妾。我呸!不就是个杀猪的,长得比那癞□□还磕碜,竟有脸提出这种要求,当即被我和蕊环打了出去。”
郑大娘提起这段往事就堵心得紧,胸口剧烈起伏,平复一下又道:“可谁知那冯屠户不死心,每每瞅准机会就想揩我家蕊环的油,但都被蕊环躲了去。一日我回乡下娘家,蕊环留在家里浆洗没洗完的衣裳,不想那冯屠户趁夜摸进了蕊环的卧房,竟要行那禽兽之事。蕊环断然不肯,与他厮打之间动了刀子,就这样一刀插进他的心口,这冯屠户就这么死了!”
正当防卫?
秦山芙听到这里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标准的正当防卫案件。然而这个朝代是有正当防卫的概念的,既然如此,为何蕊环被判斩刑?
“郑大娘,我记得律法规定,如遇侵害人身,杀之无罪。蕊环当时遭遇了暴行,奋起杀之,本应无罪,为何官府不依这条下判?”
“谁说不是呦!”
郑大娘一听,冤屈得泣不成声。
“可那姓冯的机关算尽,那晚翻墙入室,一手拿钱利诱,一手拿刀/逼/奸。出事之后,冯屠户的老婆咬死了我们娘俩是暗娼,说尤其蕊环三番五次勾搭他男人,蔑称道那晚二人本该成事,但因价钱没谈拢,呛了几句后蕊环怒而杀人。我的蕊环,我可怜的蕊环,背了这么大的冤屈,死前还被人污蔑到这步田地……”
郑大娘心痛欲死,秦山芙闻言不由心底发凉。
这凶徒心机也太阴险了些,倘若是寻常女子,如此这般威逼利诱怕就只能屈服了,而遇那些性子烈一些的捅出去,这歹徒也只需说是□□不成,顺手将一盆污水泼女子身上。
然而即便如此,蕊环这桩案子直接定凶杀也着实蹊跷了些。秦山芙又问:“郑大娘,作案凶器可是冯屠户的那晚带去的那把刀?”
“是啊!但官老爷不认冯屠户带了刀!”
“怎么说?”
郑大娘叫苦不迭:“因为那把刀是蕊环的物件,是她爹生前送她的,刀面上正正巧巧,就刻着个‘蕊’字!”
第17章 如果证据扎实,还逼供干嘛……
听完郑大娘对事件来龙去脉的复述,一旁的柳全已是面无血色。
那日他只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蕊环杀了人,他以为只是单纯的失手,未曾想里头竟有如此曲折的内情。
他连忙看向秦山芙:“秦姑娘,蕊环这、这还有救么?”
秦山芙面沉如水,“先别慌,案件事实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
她又转向郑大娘:“无论如何,我需要亲自见一下蕊环。”
柳全连忙道:“知道秦姑娘要见蕊环,小的已经安排好了,届时姑娘就说是蕊环的亲戚就成。不过……”
他面露难色,秦山芙不由心里一沉。
“怎么?”
“蕊环毕竟是死囚,见一面容易,但实在没办法把她挪去个干净地方,恐怕得委屈秦姑娘亲自下牢一趟了。”
秦山芙有些无奈。
她以为是多大的事,结果闹了半天,只是会面环境不好。
然而韩大公子闻言却惊得倒退三步:“什么?要去大牢?!”
秦山芙皱眉:“这是自然。跟当事人当面聊案情,这是办案最基本的。”
韩昼无言以对,整个人都不好了。
合着他方才又是沐浴又是熏香,就是为了去臭烘烘的大牢?
他小声嘀咕:“就不能……将人借出来一会子。”
秦山芙差点乐了,“死囚怎么可能随意挪动,给个机会当面说话都不错了。韩公子要是介意,在这等着就好了。”
韩昼却断然不肯:“不行。我要跟着一起去。”
秦山芙一个头两个大,尽量掩饰自己的嫌弃之情:“韩公子,你去了只是活受罪罢了。”屁用不顶,还事多,跟着干嘛?
可韩昼依然很坚持:“韩某此番前来,就是为了看秦姑娘是如何办案的。不过下一趟牢而已,姑娘可别小看了韩某。”
“那走吧,别耽搁了。”秦山芙懒得再废话了,扭头就走
韩昼还老神在在地等她夸他一句,不成想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秦讼师脚底生风,一行人很快就走到大牢门口。
柳全先一溜小跑过去打点门口的牢头,牢头不避讳地搓了搓手里的银子,开了牢门放他们进去。
柳全在前面打头先进,郑大娘尾随其后,秦山芙再跟上,韩昼缀在后面抬脚而入,不想这铁面虬鬓钟馗似的牢头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忽然抬手拦下了他。
“你是干嘛的?”
韩昼一愣,看向已经进了门的几人,好脾气道:“在下与他们一道。”
牢头狐疑地觑着他,不信:“这位公子看着可不像普通人,小的再眼拙,也不至于将公子将他们混作一谈。”
柳全发现自家公子被拦了,暗道一声糟糕,急急跑来。
毕竟要翻别家县太爷判的案子,为了避嫌,他们此次出行一直没有暴露他们是白临县县太爷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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