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栖视线看不到的角度,柳戟月的眼神一片冰冷。
但楚栖却脑袋一懵。
今夜?特殊?大礼?
还上来这样抱着他?
不是吧
他试图僵硬地挣扎一下,但幸好,柳戟月没有用强的意思,很快放开了他,甚至在松开手时捂了捂嘴唇,开始压声低咳。
楚栖一边给他拍背,一边暗骂自己的思想龌龊,然后视线飘向殿外,想找个内宦来帮忙。
但就在他抬眸望向外头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数道窜天火光,以及远处无数列奔袭的黑影。
紧接着,声响愈加剧烈,有宫人哭喊着奔了过来。
报永安门聚集了数列黑甲卫兵,正在杀向摘星宫,太尉罗冀意图宫变!
第29章 功不唐捐,玉汝于成(6)叫你欺负我
承国皇城是在前朝的基础上重新修葺的,但总体而言变化并不大,仍旧是以前朝后寝、中轴对称的布局。最外圈有条护城河,再之后是宫门与御桥,其后才是巍峨皇宫。
皇宫里总共有四道宫墙隔开朝寝。方才的中秋盛宴,便是在第二道宫墙后的殿宇开展的,而帝王与后妃寝宫则是在最里头的一道,有重重卫兵把守。
永安门是第四道宫墙的出入口,但在它之前还有三道大门,旁侧更有金吾卫、虎贲卫与羽林卫三卫禁军卫戍巡视,密不透风,断不可能轻易放人进来。
但现在问题就是,百余士兵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内廷,意图直取摘星宫。
夜风裹挟着冰凉的肃杀,将不远处的喧闹嘈杂具细传了过来。楚栖听着那头兵戎交锋的声响,有种不切实际的奇异,而自己的心脏也如那般狂跳。
但神智还是清明的。他蹙着眉看报讯的宫人艰难跌爬过来,便上前扶了他一把,示意他冷静。
而后问道:来人有多少?太尉有什么目的?他们是如何悄无声息潜进来的?
那宫人颤颤巍巍地跪在柳戟月跟前,哆嗦道:大概百十来人,不知怎么就潜了进来,控制了永安门,外头的羽林卫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又或者一时不好冲进来。附近的守卫正在与他们交战,但似乎一开始就被暗杀了许多人,情况不容乐观奴婢就知道这么多了!
楚栖隐隐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是此话当真,那事情几乎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可怎会突然如此?这实在太过荒谬!
不外乎楚栖觉得难以置信,皇城安保素来森严,尤其今日宴请百官,外臣入宫,为防有人借机逗留,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调添了许多人手,怎会让叛军深入宫闱?
何况退一万步讲,罗冀已位列正一品太尉,当朝还较重武轻文,他在朝上的话语权即使比起敬王也不遑多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有何必要铤而走险,干这一旦失败就会全家掉脑袋的勾当?
再者就算罗冀也有谋登大宝的狼子野心,他现下动作的理由、民心乃至权势都完全不足以支撑他善后,难道会有谁以为,造反是件一劳永逸的活计不成?
楚栖思绪难以形容的混乱,他看向皇帝,想提议让柳戟月换个殿宇避难,虽说对方有百十来人,但宫墙外的卫兵更多,待将消息传递出去,等人来救,也许花不了多少时辰
但柳戟月牵起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安抚,神色也全无慌乱,眼眸反如滴墨般的深沉。
太尉应当不是想逼宫,他淡淡道,只是被逼到了绝境,狗急跳墙罢了。
什么意思?
楚栖愕然地想,罗冀若是逼宫,也许还有千分之一的成功几率;若不是,他带兵杀入摘星宫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觉得自己即便嚣张跋扈至此,稍后皇帝还会有留他一命的打算?
柳戟月仿佛猜出他心中所想,轻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是藏在给太皇太后唱戏的班子里进来的,等中秋宴散,夜色一黑,宫门落了钥,便悄无声息摸过来动手,大约是要杀了守卫,逼迫朕写下什么诏令罢。
楚栖脱口问道:陛下早就知道?
那怎么会?朕猜的罢了。柳戟月漫不经心地望着远处火光,只可惜,还没摸进摘星宫就被守卫发现了,他们若是惜命,就该在被发现的当口便放火逃走,然而既然已经走到这最后一步,罗冀自然不可能放弃
最后一步?楚栖喃喃。罗冀有被逼到什么狗急跳墙的地步,需要走这一招险棋?他虽损失了手下一位能人,如失一臂;又被收掉了一半兵权,又失一臂,但皇帝毕竟没有对他重罚,官位府邸一动未动。
就算这些只是表象,未来他还是会受惩,但那些惩戒再大会大的过逼宫之罪?
柳戟月忽然看向他,卿可知道敬王离京去做什么了?
楚栖想,如此发问,多半不止是青黎卫之事了。
他老实道:不知。
他去南地了,柳戟月眯眼道,罗冀在朝时,常往南边安插他的人手。但青黎卫已在那经营过多年,把他的势力都摸透了。敬王亲自前去,将罗冀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办得到。
楚栖恍惚开口,太尉虽没了退路,那也要是前事逼他不得不退时才能奏效,陛下因何事要弃他?
柳戟月拍他手背的动作略有一顿,侧过头沉沉地看着他,就在楚栖以为他不会是要说因为他想伤你的时候,皇帝瞥过了视线,语气淡然:自然是多年前的严武贞一事。
正在此时,远处的兵戎相交之声逐渐逼近,摘星宫中的守卫已全部聚集在勾陈殿外,但也挡不住来人威势赫赫的大刀。
那宽阔刀锋在空中挥舞,如流星飒沓,迅疾沉重,须臾之间,横扫千军,守卫死伤惨重。
罗冀砍瓜切菜而来,血污沾染了他的左身武袍,而右手里仍不断盘玩着两只官帽核桃。
楚栖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与剩余人一同挡在皇帝身前,他点开造星系统,把刚才奖励的生存点数用置换术置换了两点,彻底治好他的旧伤,然后也来不及再管其他,将自己数据里的体力值与武力值统统点到了五。
方才奖励的五点技能点数堪堪够用,虽然多半也是四舍五入后的水平,但也能提升不少了。
楚栖霎时觉得手腿之中充盈着用之不竭的力气,脑海里也浮现出不少刁钻古怪、以一对多的招式。
这令他的紧张感退下不少,反而有了足够对敌的底气。
但当罗冀抬起血污下疯乱可怖的眼睛时,楚栖还是不免心中一咯噔。
罗冀阴狠道:万岁叫臣好找,怎地不在皇后寝宫,跑来了这里?
柳戟月道:前朝之事,勿要扰闹了后廷。想必太尉也不希望因今日之过失,而牵扯到淑妃的生死吧?
罗冀眸中划过一丝狠厉,臣是何等过失,可不就在万岁的一念之间!
他扬手示意,身后剩下的几十个黑甲卫兵从两侧包抄上来,将皇帝一行人团团围住。
楚栖牵着柳戟月手腕,挡在他身前,警惕注意着左右来人,但他们人数众多,个个像不怕死的死士,而他手无寸铁,也不敢断言能解决几个。
而在这十足的危险前,他听到身后柳戟月的声音中带出了一丝慌乱:太尉有何要求不能在朝堂上诉求?朕何时亏待了你父子二人不成?非得闹到这般不可收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