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爱卿不必自责,朕并无大碍。柳戟月柔声宽慰,但等他瞥见楚静忠,亦是声音一冷,敬王回来得倒是挺早,怎地不再提前两三时辰?还能赶上中秋宴。
楚静忠竟是连礼都没行,大步上前,垂首看了眼地上的罗冀,然后是楚栖,最后才到柳戟月。
然后极显讽刺地冷冷道:臣怕再不回来陛下能把皇城玩没了!
那怎会?柳戟月全然无视敬王话中冰冷的愤怒,他看向楚栖,温柔地笑了笑,有世子在,一切都安全得很。
楚栖甚是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些人,他肩膀背后仍沁着流淌的鲜血,但伤口已经好得几乎不存。
他望向周围,那些太尉的黑甲卫兵早就被羽林卫和明浅谡带来人马制服,罗冀被他打得头颅剧痛,趴伏倒地,却还挣扎着想要起身。
楚静忠你!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他喘息盯着楚静忠,还想踉踉跄跄地再去摸到他的宽刀。
楚静忠的视线从柳戟月身上移开,继而居高临下地看向罗冀,眼神里竟带着一丝同情的意味。
罗冀读出了他眼底的悲哀,竟是暴怒至颤抖,他用刀支起了身,紧接着,狠狠劈向了面前手无寸铁的楚静忠!
楚静忠连眼皮也不抬,干脆利落地侧身闪过,一个足踢踹飞了那把少说也有百斤重的宽刀,单手拿下罗冀,在他耳边冷声道:严武贞曾和我比过三百一十二场,他场场落败。你过去为严武贞副将,这身使刀功夫也得过他真传,但可惜,还差得远。而究竟是谁想杀你,又究竟是谁保了你这么些年,希望你在死之前能想个明白!
说罢,便又是一脚踹晕了罗冀。
在场竟无一人惊呼。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认清了现状,不耐道:陛下请下决断吧。
柳戟月闻言,并未立时出声。他走到楚栖身侧,慢慢掀开了他的肩领。
这个动作其实十分缓慢,楚栖完全可以拒绝反抗,但他没有,因为那也太明显了,况且这个时候还能瞒什么呢
楚栖默默然望天。
等皇帝亲自帮他整理完襟领,他听见柳戟月又笑了起来:爱卿肌肤倒是光滑无瑕,半点伤口都没有。
楚栖心道是啊,我也早就把自己看成了给别人挡刀挡枪的工具人,但嘴上却道:大概随父吧。
柳戟月一顿:敬王早年驰骋疆场,伤疤不少的。
楚栖笑道:是随父英勇,三下五除二就保护了陛下。
柳戟月也跟着他勾了勾唇,但他看了眼楚栖脖子上未消的痕迹,不由移开了目光。
朕不会再让你受伤了。他温柔道,无论是别人,还是我自己。无论是过去的抑或是将来。
皇帝侧过身,对着在场的千余人,彰显雄雄君威,启唇开口,无一戏言。
太尉罗冀专横跋扈、枉视君令、深夜行刺、逼宫犯上,罪无可赦,即日收押入牢,听候问斩。
羽林卫统领罗纵玩忽职守、滥用私权、与父同谋、是为内应,亦收押入牢,听候问斩。
第31章 功不唐捐,玉汝于成(8)你好自为之
楚栖站在原地,看着罗纵在喊冤声中被拉下去,只觉夜风冰凉吹过脊背,透着股黏腻的恶心,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伸手摸了把后心,才知原来那是自己未干的血迹。
皇帝受了惊,又犯了病,没气力关心接下去的善后,便交由了敬王处理。但正要另择敬王世子随行侍奉时,敬王却忽然冷冰冰地开了口:世子久居摘星宫,实在于礼不合,在外难免受人非议。何况陛下受了伤,正需安静休养,还是免了随侍吧。
他用的竟也不是探询的口吻,而是直接下了决定。
柳戟月闻言,慢慢眯起了眼睛,却并未呵斥他的无礼,而是看向了楚栖,许久后,才问道:卿也是这么想的?
楚栖看着他的病容,硬着头皮道:委实有些于礼不合。
柳戟月哈的一笑,是朕偏颇了。既是如此卿在王府也要好好养伤。
嗯。
明浅谡此时却道:敬世子身上都是血,不知可有哪里受伤,先召太医诊治,稍后再回王府也不迟。
楚静忠仍是冷冷拒绝了:不必麻烦太医了,小伤而已,王府也有大夫。丞相还是先关心万岁情况,遣个人禀皇后前来侍疾罢。
明浅谡不由一噎,恼怒地瞪了眼楚静忠,终是自己走到楚栖面前,再三确认他的伤势,真的无碍?
楚栖勉强支起一个笑容:别人的血罢了,多谢丞相关心。
明浅谡道:添几个卫兵护送罢,如若不然,去我明府也是好的,见到遥遥总归定心许多。
楚栖真心笑着颔首。
离去前,他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身后景象。明浅谡带来的卫兵清理着殿前狼藉,又整合数列,搜寻宫中可能残存的刺客;值夜的太医已经赶到,揣着药箱子匆忙跑进殿内;劫后余生的内宦宫人却仍旧愁眉不展,压低声音啐骂着罗氏父子。
此时已近子时,夤夜月华最是盛亮,于空中倾泻而下,楚栖看着自己身后的一道长影,却无由来觉得遍体霜寒。
阙月纤纤照影归,虽然中秋月亮其实很圆,但他确实忘不掉今夜了。
楚栖思索了一番,终究还是没去明遥那儿。他回敬王府后也没叫大夫,而是直接关了房门,让凌飞渡现身。
凌飞渡除了有些久战脱力外并无大碍,但看楚栖的眼神却微微变了,总忍不住瞥向他肩胛处。
楚栖知道他在震惊什么,却也没法子解释,只得岔开问道:方才我不曾注意,现在却想起件事。青黎卫隐于宫中暗处,罗冀带来的黑甲卫兵怎可能逃过你们的视线?
凌飞渡略一垂眸,也不掩饰:是早发现了。
为何不禀报?
凌飞渡静静凝视着他,终于开口:主人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太皇太后久卧床榻,不好起身。陛下为尽孝道,为太皇太后找了支百余人的大戏班子入宫。但其实她看了不到两场就嫌排的戏腻味无趣,挑了通刺,将他们赶走了。凌飞渡难得说了一长段话,声调却依旧毫无波动,放他们出入的是玄武门的金吾卫,至于有无被提前知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