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遥温和笑道:“可惜你不画了。数位话本先生都来寻你,也想出绣本。”
许泽默默,又垂眸,似有踌躇:“我终究想举业入仕。丹青之道用以谋生,本就是一时之举……”
许泽自打定主意参加秋闱,每每念及此处,便甚为难受。
上回青石书院的夫子与他道,秋闱必定得中,他于夜风中开怀一刻,转瞬便心绪沉沉。
秋闱之后,便是明年二月,京师的春闱。
那他就要走了。
离开旧京,便见不到苏遥了。
许泽有些莫名的伤感,分明科举入仕是他一直想做之事,可就要做成,他却并不那么地开心。
尤其是,看到苏遥与傅陵吃着成双成对的糖人行来,他便愈发酸涩。
并且不甘心。
他心绪浮动,恰有一老农前来,拱拱手:“先生,我家老婆子的腿治好了,我想给我儿写个喜信。”
许泽忙请人坐下,苏遥便也就势告辞:“许先生忙,那我先走了。”
许泽只得点头,又见二人并肩而去。
林间光影筛落一地,许泽淡淡收回目光,工整提笔:“老人家请说。”
方才并未有口舌之争,苏遥行出数步,安心许多。
越临近正午,日头便越毒辣。林间虽凉爽,但苏遥一路行来,到底微微出上一层薄汗。
他抬袖揩拭,傅陵便拉他于道旁青石坐下:“歇一会儿么?”
此地阴凉,一道山泉自不远处潺潺流过,苏遥方坐下,吴叔遥遥一指,笑道:“苏老板看,那边就是莲花池。”
苏遥远远望去,只见这莲花池颇大,山上小瀑坠入,积成清冽的一汪清池。
池边人影往来,池内风荷亭亭,灼然出水。
果然是好景色。
苏遥擦着汗,玩笑道:“只在此处看也挺好。”
傅陵展开折扇,低眉笑笑:“你若是累,咱们就不去了。”
清凉的风一下一下扑在苏遥面上,苏遥不由错开傅陵深沉的眼眸,轻声道:“我说着玩的。”
又笑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还哪都没去。我坐着也就罢了,不能让傅先生也陪着我。”
傅陵只给他扇风:“那歇会儿再去。”
道上也颇有行人来往,苏遥额前碎发被扇子风扑乱,念起傅陵笑吟吟的眸子,只心尖微动:“傅先生不用扇了,我不怎么热。”
傅陵微微挑眉:“是我热。”
苏遥一顿,愈发局促。
人来人往的,傅陵给苏遥大咧咧地坐在道旁扇扇子,一时惹来许多轻笑目光。
苏遥面上微烫。
傅相泰然自若。
准确地说,傅相颇为享受。
虽然八字还没写完,白菜也没吃到嘴,并且接连偶遇两位虎视眈眈的情敌,也不耽误傅相的谜之自信。
林间喧闹,这般干坐着,氛围更加不自在。
苏遥默了默,只想着得找个话头,略一抬眼,就瞧见了傅陵的扇坠子。
是上回去傅宅还的那块墨玉坠子。
这玉浓如墨色,却匀净通透,雕成个祥云模样,于明净的日光下泛着润泽的光,格外雅致精巧。
傅陵顺着苏遥的目光望去,只停下手。
苏遥笑笑:“傅先生这扇坠子很漂亮。”
傅陵扬眉:“好看吗?我雕的。”
苏遥微微惊讶,又抬眸:“傅先生竟会这些。”
吴叔于一旁投来担心一眼,却只见傅陵默了下,复扬起唇角:“我偷偷学的,我打小就想做个木匠师傅。或者玉匠师傅,石匠也行。”
傅鸽子瞧着便是那种,什么都能一学就会之人。
苏遥不由抿起嘴角。
傅陵又将扇坠子托在手中,浅浅一笑:“其实做得并不如何好,你瞧这里,便坏了。”
苏遥凑过去,瞧见祥云确实缺了一角。他只笑笑:“不大显眼的,还是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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