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已从千恩万谢,发展成痛心疾首:“头两年,西山的老先生便劝我,不能只顾念钱,人这一辈子,不能只想着钱。当时我不懂啊!如今想想,可不是差点就遭祸了么?多亏我正好走贵人运……”
苏遥让他握得手酸,又实在觉得,这刘掌柜很是迷信,只得顺着道:“老先生说得是明理的话……”
“这位老先生可准了呢!”刘掌柜殷切道,“苏老板要不要去算一把,我熟,报我名字打八折。”
“不了不了不了……”苏遥忙推脱。
“算算有好处的。我和您讲……”
刘掌柜又殷殷安利半晌这算命先生,车轱辘一遭千恩万谢加痛心疾首,留下一个洗心革面的背影就走了。
苏遥只得让齐伯清点一下东西,又开始琢磨如何回礼,一掀帘子,却发觉柜台处不见了大鸽子。
齐伯道:“方才傅先生出门了。”
这么大的雨。
苏遥“嗯”一声,又听得齐伯道:“说还回来吃晚饭的。”
苏遥笑笑,再度点个头,又对成安道:“雨太大了,一会儿到放学的时辰,得去接一趟阿言。”
成安应一声,又笑道:“阿言带伞了,公子放心。”
“外头湿滑,那也得去接一趟。”苏遥嘱咐。
成安点个头,又笑话大公子一遭:大公子还得努力,人苏老板还没开始关心您带不带伞呢。
雨势愈发大,若不是宋矜请他,傅陵也不想出门。
伞自然是带了,一路来到这隐秘居所,滴水未沾。
小茶壶咕嘟咕嘟冒着泡泡,二人已快聊到尾声。
也不为别的,涉及五皇子,也不算小事。
傅陵只微微一笑,给出两个字:“太后。”
宋矜只挑眉,似乎也不甚意外:“为什么?为程贵妃,保太子?”
傅陵轻轻一哂:“这么多年,太后若能瞧得上程贵妃,当初便不会由着朱贵妃从冷宫再出来。先皇是喜欢娇憨天真的女子,但太后,并不是个心思单纯之人。”
“太后性子爽朗大方,是瞧不上程贵妃怯懦软弱。”
宋矜一默,“那也会保太子吧。她与今上素来不对付,那太子总得沾她程家血脉。”
“倒也未必。”
傅陵默一下,只浮起淡淡笑意:“先帝喜欢娇憨爽直与温婉和顺的女子,因而后宫平静,太后当初更从未于朝事上染过一指。为何今上登基后,却频频有夺权之心?”
宋矜顿一下:“说来是挺蹊跷。能在宫中动手,且清楚所有内情,下手就捏死五皇子一脉,唯有太后。可太后这许多年,虽与今上不睦,却也从未动过真格。为什么这次却……”
“我不知京中究竟发生何事,但想来,太后已隐忍这许多年,是再忍不住了。”
傅陵挑眉:“今上非太后所出,可前太子也不是。谁登基,她不都是顺理成章的太后?更何况今上身边的程贵妃还是她家之女,诞育太子,程氏满门荣华,还有何不平呢?”
宋矜琢磨一下,猛然抬头:“你是说,太后为先帝?”
傅陵静静抬眸:“若我所猜不错,今上当年最大的错处,就在于那晚毒死先帝。先帝病重,但病死与被他毒死,是两回事。”
他偏头瞧着潇潇风雨:“太后十五岁就是太子妃了。我自幼时常出入宫禁,若她对先帝没有一分真心,怎会有那般神态举止。”
先帝风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但太后,分明是喜欢他的。
喜欢了一辈子。
或许世人都不信,但傅陵亲眼见过。
帝王之家素来薄情,却并非一分卑微的真心也无。
傅陵淡淡道:“你信不信,无论太子,或是五皇子,只要太后在,都不会允许他们继位。因为他们身上流着今上的血。今上不仅是个弑父杀兄的罪人,他还杀了太后的夫君。”
宋矜稍微思索片刻,却也念起:“你说得有理。当初,今上想找到并除掉永王之子的消息,也是宫中传出。或许,正是太后传出。”
“这位小皇孙流落民间,不安全,却也最安全。”傅陵低声道,“太后已然动手。待找到小皇孙,时机成熟时,必然会联合旧贵,宫变夺……”
傅陵顿一下,又笑笑:“兴许不用等时机成熟。夫子留意些,太后既已动手,近日许就会联系数家旧贵。”
宋矜点个头。
又顺势随口聊两句朝事,却见傅陵兴致缺缺。
不住地往外看。
宋矜点点桌案,挑眉笑笑:“又是你家小美人让你分神?”
傅陵打开折扇,垂眸掩住些微不耐:“朝中事,夫子不如去找小傅大人聊。他如今也厉害得很了。”
这要让八百里外的小傅公子听见,得当场吓得腿抖。
他哥自小到大,从不夸人,一开口必然是骂人。
若哪天开始夸人,那意思大概就是——骂你都找不着词了。
宋矜微笑:“怎么?傅相辞官后,一心只想回家抱美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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