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伸手接过,闻着从油纸包里传出的焦酥油香味,身上的冷冽之气都淡了三分。
“多谢苗姑娘。”
他嘴角微微提了下,本是想冲苗兰笑一下,然而他自己不知道的是,他一直保持面无表情还好点,一张眉眼凌厉冷入骨髓的脸,嘴角不经意间一扯,给人的感觉像是要立马大开杀戒的邪佞变态。
苗兰很想跟他说:你笑得很好看,下次别笑了。
但她到底不敢跟这样一个人开玩笑,于是什么也没说。
要带走的东西全部搬上车后,苗兰拿上钥匙去牙行,通过牙郎联络买主,三方一起,当面把房屋铺子等全都交接清楚。
从牙行处回来,苗兰朝着城门口走去,人还没到,远远的就看见钟秀桃正在和张翠玉吵架。
她加快步伐,跑了过去。
“大伙儿你们说说,你们都来评评理!他大伯已去世多年,这么些年,我这大嫂都没说要离开安宁,突然昨天就急匆匆地把房子和铺子全都卖了,卖了苗家祖产,悄无声息的便想离开安宁,若说没鬼,你们信吗?咱们安宁城,就如名字一样,安安宁宁,无灾无难,既没天灾,也无人祸,城里的人都安居乐业,外头战火四起,无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往外跑?”
张翠玉气得狠狠啐了她口:“钟秀桃,你少在那含血喷人!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不清楚吗?若非你和老三家,你们两家人合伙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用得着逃离这里吗?平日里,你便教唆你家孩子,打我家三个孩子,上次你家两个丫头,把我家兰丫头按在水里打,打得头破血流,我何曾找你闹过?”
钟秀桃两手一拍,满面含笑道:“大伙儿你们听听,我这大嫂说的是人话吗?孩子之间打闹,都要搬出来说,真是好笑。我家两个孩子,都比兰丫头小,她们敬重大堂姐都来不及,又岂敢还手?”
好一句“岂敢还手”,让人一听便认为是苗兰先动手打人,她们还是受害者。
见没人吭声,钟秀桃又大声道:“昨天我去大嫂家质问了大嫂一句,是不是在外头有了人。嘿,她竟恼羞成怒,用刀砍伤了我。”
说着话,她把手背伸出来给围观群众看:“你们看,大伙儿你们看,她本来是想砍我的脸,我用手挡了一下,手背就被划了一刀。”
张翠玉气得差点昏厥过去,嘴唇都咬出了血。
“你!钟秀桃你个贱……”
赵慧茵假装好人:“哎呀,大嫂二嫂,莫要吵了,都是自家人,让人看了闹笑话。”随即笑盈盈地看向张翠玉,“大嫂呀,他大伯去世多年,你若实在耐不住寂寞,想要找个伴儿,咱们也不是不支持。大楚倒是没那些个老规矩,男人死了再嫁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不过呢……”
她一脸为难的表情:“只不过这苗家的房子和铺子,总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吧。大嫂你若是想再嫁,房子和铺子,那得交到苗家人手里才行,可不能由着你悄悄卖了,拿苗家的钱去和别的男人过,自古没这个道理。”
苗青气得嘴唇都发青:“我就是苗家人!房子铺子,是我卖的,我愿意卖。”
赵慧茵捂着嘴笑了声:“哎呦,青哥儿,你还小,不懂这些。你娘要真改嫁,你作为苗家人,是不能跟着你娘去别人家过的,必须在苗家长大,由我们家和你二叔家把你养大。”
苗兰直奔到钟秀桃跟前,扑通一声,一个滑跪,两手抱住她的腿:“二婶,二婶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我没看见,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求你放过我们吧,求你不要让人来杀我,呜呜呜呜……”
她暗自掐了把大腿根的嫩肉,疼得顿时眼泪滚了出来,“呜呜呜……二婶,我真的没有看见你和西街王屠夫睡在一起,还有……”
她咬着唇,哭得梨花带雨,柔弱又无辜地看向苗红。
“堂妹,我……我也没有看见你和李秀才在乞巧节去庙里的事。我只是心疼你,大堂姐最是心软了,怕你被骗啊,你还小,才十三岁,葵水都还没来呢,不宜过早与男子同房……我听老一辈人说,葵水还没来,与男子做了那样的事很伤身体的。”
接着她又看向赵慧茵,直把赵慧茵看得一哆嗦。
她转脸看向苗荣祖:“三……三叔,你不用怀疑凡弟不是咱们苗家人。我想三婶和赵家沟的赵铁柱应该是清白的,毕竟他们只是以前好过,现在肯定断了。虽然三婶经常回赵家沟,每次回去都住上好几天,但三婶应该不会像二婶一样……”
含泪说完,她便以头撞地,咚咚咚对着钟秀桃猛的磕头。
她一边用力磕头,一边哆嗦着哭道:“二婶,二婶,二婶求你放过我,求求你了!我胆小怕死,求你放过我吧,我都发了毒誓,绝不会把你和王屠夫的事说出去的,我们一家人悄悄离开安宁城,绝不会对外说出去的。可二婶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啊,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啊!!!”
她惨叫一声,大哭一声,两眼一闭,晕倒在了地上。
轰——
苗兰的话,如一道滚滚响雷,轰隆一声炸开。
在场的人,全都被雷劈傻了。
“兰儿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翠玉,她哭着上前抱住苗兰,眼泪直流,“兰儿,兰儿你醒醒啊,兰儿啊——”
张翠玉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