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乡绅还在丧期,他们以投奔亲戚的名义而来总要做做样子,就算他们想换些肉食,村民也拿不出来。
整个桌子上唯一能和荤腥沾点边的,唯有宋佩瑜和宋景珏面前各自摆着只有碗底的蛋羹。
女童稚嫩又尖锐的声音还没彻底消散,鬓发都被玥姐儿折腾散也没有任何不耐的四夫人的手已经扬在半空作势要打,却迟迟都不忍真的落下。
五夫人连忙抓住四夫人的手,“四嫂!玥姐儿还小呢。”
四夫人眼中闪过水光,不轻不重的拍在了情绪发泄后才开始害怕,已经躲进她怀中抽噎的玥姐儿背上,也跟着抹起了泪。
宋佩瑜和宋景珏目光不约而同的面前的蛋羹上,耳边是四夫人母女此起彼伏的哽咽。
宋佩瑜只看了一眼,就重新将目光放在了柳姨娘的手上,用干净的玉条蘸了银宝取来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抹在伤口上。
宋景珏虽然比宋佩瑜还大两岁,却没有宋佩瑜的好定力,挣脱了二夫人用力握着他手臂的手,快步绕了个大圈,将自己身前的鸡蛋羹放在了玥姐儿那边,笨拙的哄人,“玥姐儿别哭了,今天先吃蛋羹,过几天就有好吃的了。”
玥姐儿怯怯的抬头望了宋景珏一眼,瘪瘪嘴又缩回四夫人怀中。
“她小孩子嘴馋说的胡话,珏哥儿不必放在心上,都是我没教好她,快拿回去吧。。”四夫人对着宋景珏勉强露出个笑容,沉着脸将玥姐儿从她怀中拉出来,同玥姐儿一起朝老夫人跪下,满脸羞愧的认错,“玥姐儿行为无状冲撞了母亲,请母亲从轻发落,我回去必定严加管教。”
宋老夫人却像是欣赏桌子上不堪入目的菜色入了迷般,连个眼神都没给母女二人。
五夫人张了张嘴,恳求的目光落在宋佩瑜身上。
宋家人都知晓,自从老家主过世,能影响老夫人决定的只有三个男人。
一个是寄存她所有期望和骄傲的嫡长子宋瑾瑜,一个是她的嫡长孙宋景明,最后一个就是除了叫银宝去给柳姨娘拿药始终一言不发的宋佩瑜。
柳姨娘深深的低着头,她本就是个老实人,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当初大夫人疯了,指着她的儿子说是自己儿子的时候,妄想让宋佩瑜从老家主的庶子变成新家主的嫡子。
以她软和的性格,哪怕是受了伤,这个时候也必定会劝老夫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宋佩瑜不愿意,她自然要听儿子的。
宋佩瑜抬头正对上五夫人的目光,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带着淡淡的疑惑。
五夫人张了张嘴,瞥见了地上还没收起的碎碗和柳姨娘手上的伤,终究是没好意思开口,主动移开了目光。
宋佩瑜目光自然地落在了从玥姐儿闹起来就被吓住,正端坐在凳子发呆的芳姐儿身上,指着面前剩下的那碗蛋羹道,“芳姐儿,这碗蛋羹给你。”
芳姐儿眼中的神采刚亮起来就暗了下去,极不符合世家女仪态的在凳子上往后猛挪一下,拨浪鼓似的摇头。
还在生闷气的二夫人这才发现女儿被发疯的玥姐儿吓得不轻,心疼的将芳姐儿搂在怀中。
“她也就是馋嘴,吃不吃都没有大碍,你素来体弱,来了这里又要操心家事,正应该好好补补身子,可惜这穷乡僻壤实在是没什么好东西。”二夫人婉拒宋佩瑜好意的同时,还不忘狠狠刮了眼自己亲生的棒槌。
宋佩瑜起身将只有个浅浅碗底的蛋羹放在偷偷看他的芳姐面前,轻笑道,“我不至于没有这一口就要病倒,总不能玥姐儿解馋,让芳姐儿在旁边看着。”
二夫人闻言眉目才舒展开,放开女儿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芳姐儿顿时笑开了,似乎已经将之前的惊吓全都忘在了脑后,甜甜的开口,“谢谢七叔。”
老夫人招手让柳姨娘回她身边入座,仍旧不愿意看还跪在地上脸色已经开始难堪的四夫人,冷淡的开口,“孩子没教好规矩确实都是你这个做母亲的错,阿柳因着你的过错受了伤,她伤好之前,原本要她做的事就由你替她做。”
四夫人笑容更加勉强,“那是当然,只是玥姐儿还小又突然换了熟悉的地方,若是总看不到我怕是要哭闹,我也不敢做活的时候带着她,万一她淘气碰到了自己,我……”
老夫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刚好在这里打断四夫人,“你二嫂要带着芳姐儿不得闲,玥姐儿就让你弟妹帮着带,好好教教规矩。”
老夫人掌家多年,开口便是一锤定音,不容反驳。
四夫人除了应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等到所有人重新落座,宋佩瑜请示老夫人,“家里还剩下几个蛋,在银宝从镇上回来之前,就每天煮一个分给芳姐儿和玥姐儿,母亲意下如何。”
“我原本是心疼你和珏哥儿正在长身体,才想着分给你们,却没想到芳姐儿和玥姐儿正是最馋嘴的时候。”宋老夫人摆了摆手,重新拿起筷子,“是我欠考虑了,就按你说的办。”
发生了这样的波折,本就索然无味的饭菜更是如同嚼蜡。
老夫人刚放下筷子,宋佩瑜就带着将郁闷写在脸上的宋景珏回了前院。
按照宋瑾瑜的安排,宋佩瑜和宋景珏上午要听老孟讲世家辛秘,下午要跟着金宝习武。
晚上银宝会给他们摸骨,防止他们习武太过,身边没有适合的滋补品,反而坏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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