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倒是很好看懂,就是一名来送热水的乘务员被拦住,一群人围在她周围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将货车停驶的怒火都发泄在她身上。
还有几个人拉扯着她的衣服和袖子,将她拉的来回晃。可怜的乘务员一边道歉,一边还要护住暖壶不让里面的水洒出来。
梁悠觉得那些人做的太过了, 火车开不开这事也不是乘务员能决定的,何必要去为难一个小姑娘?
好在等到岳青松走过去,那些人看着他身上的军装有些忌惮,嘴里虽然没停下,但手总算是松开了。
梁悠离得远,听不到岳青松说了什么。只不过看那些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还是散开了, 让小乘务员得以脱身将热水送到了身体不适的老人面前。
这才刚过了一天大家就已经等不及了, 时间再久,怕是真要出乱子了。
其实梁悠也急,她是打算回家过除夕吃团圆饭的。没想到现在火车一停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很可能除夕到不了家。
只不过她想的开, 不会去难为不相干的人, 也不难为自己,毕竟改变不了什么。
岳青松回来时眉头是皱在一起的。显然他也清楚,如果再不给出解决办法,事情恐怕会往不可控制的方向走去。
剩下的时间岳青松都没有离开。晚饭时梁悠用热水泡着玉米面的饼子,还吃了他带来的半块红薯。
天彻底黑下来之前, 停了很久的广播终于开始再次播报,只是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前面隧道塌方情况严重,一时半会是别指望能修好了。相关部门已经在紧急借用周边的汽车运送旅客,只是隧道塌方影响的不止他们这一班列车,而且这资源要用到更需要的人身上。
他们这列火车离下一个火车站只有十几公里,汽车还要去接被困在更远地方的人,他们完全可以走到车站。到了火车站后可以凭票退款,或是改签其他班次的列车。
“早说啊,”刚才闹事的一个人对着播放着广播的大喇叭喊道,“早说能退票我早走了,谁还在这儿受这个罪。”周围几个人也跟着响应,吵吵嚷嚷的骂着。
广播是说明天天亮时走。可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拍着车门让列车员打开。没有人回应,干脆就弯腰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现在人像的简单,就觉得十几公里的路算什么啊,还没平时去赶集要走的路多。与其在这儿多等一晚上,还不如赶紧到车站换好票,等到白天人多了换不到时间最近的票了可怎么是好。
于是跳到车外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个还拿出了梁悠小臂那么长的手电筒照亮,喊着让其他人走在自己后面。外面天寒地冻的,人多起来倒是还挺热闹。
梁悠是打算好好睡一觉的,但是岳青松不放心。外面这么多人没人拦得住,可前面毕竟是个小山坡大晚上的难保不出什么问题。
岳青松是名军人,他有军人的责任心和使命感,要保护群众的生命安全。现在劝是劝不住了,他只能跟着大部队一起,如果真发生什么意外能够及时处置。
岳青松让梁悠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早晨他回来接她。
梁悠犹豫了几秒,拉住了刚转身的岳青松的袖子。
“我跟你一块走。”现在走早点想办法,没准儿能赶上家里的那顿年夜饭呢。
下定了决定梁悠马上收拾好了她不多的行李,跟王大娘祖孙两个道了声别,就跟着岳青松去取他的行李。
岳青松的买的是硬座票,一进车厢里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一地的垃圾。好在他的行李没被人取走,还好好的放在行李架上。
岳青松拉开车窗自己先跳了下去,接过梁悠递来的两人的行李。
梁悠弯着腰尝试了几个姿势,都因为窗口太小觉得不舒服。最后她干脆先把腿伸出去悬在空中,然后侧着身子出去,整个人坐在了窗户边上。
梁悠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小心的又往外蹭了蹭想着距离能减少一点是一点。提起一口气,刚准备豁出去了直接跳下去。
可这口气刚提到了一半,梁悠就觉得身体一轻,她被岳青松举着腰抱起来稳稳地放在了地面上。
梁悠脑袋迷迷糊糊的还没反应过来要道谢,他倒是先开口道歉了。“不好意思。”
“啊,没事。不不不,是我应该谢谢你。”人家为了帮忙托了一下她的腰,梁悠还不至于觉得他是在耍流氓。更别说他的手规规矩矩的一秒钟都没多留,动作看起来跟接行李时一样的毫无感情。
梁悠看着沉默着将两人行李都背在背上的岳青松,忍不住用手在脸颊边扇了两下风。天气明明冻得她鼻子发痒,可脸上的温度却一升再升。
岳青松躲过梁悠想要接行李的手,对她说道:“跟着我。”
岳青松的背包里也装着一个手电筒。梁悠看他打开手电走在自己身前,心里胡乱的想着难道在这个时代手电还是坐火车的标配不成吗?
月夜,灯火。梁悠看着眼前的景色,想起他从风沙里救了自己的那一晚。似乎从第一次见面时起,他就一直这么可靠的让人心安。
梁悠突然有了想跟他聊天的冲动,快走两步走到了岳青松身边,想跟他谈谈人生说说理想什么的。
岳青松转头看着她,像是在等待着她开口。
“那个,你是哪里人啊?”梁悠酝酿了一会儿,选择了一个最俗套的开场白。
岳青松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一板一眼的回答着她的问题。
梁悠一边听着,一边偷偷想这是她听过岳青松说话最多的一次。
原来岳青松家在北疆的一个小镇上,离她大哥所在的部队不远,从小是在雪山里跑大的。
梁悠听的好奇,问起了他小时候在家里的事情。岳青松也不嫌烦,挑了几件跟她讲。跟她讲他小时候和小伙伴儿们一起在滑冰玩雪,讲他们一起设陷阱抓麻雀,听的梁悠心生向往,觉得自己两辈子的童年都没人家丰富多彩。
“诶,那你为什么叫青松啊,是因为家里长辈希望你能像松树一样坚韧,不怕困难吗?”梁悠问道。
“不是,”岳青松摇了摇头,脸上带出了几分怀念的神色。“因为我家里的几个伯伯都还没成年就去世了,只剩下了我爸爸,不过他最后也没活过三十岁。我奶奶希望我能长寿,活的久一点,所以给我起名叫青松。”
“这样啊……”梁悠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触到了他的伤心处。
“那个,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梁悠吗?”梁悠急于转移他的注意力,心慌意乱中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为什么?”岳青松倒是好脾气,十分配合的反问。
“因为我爷爷说,希望我能悠然自在舒舒服服的过这一辈子,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梁悠说完忍不住笑了笑,“后半句话倒是应验了,可是前面的我怕是辜负爷爷的期望了。”她现在选择的这份职业,跟舒舒服服什么可是完全扯不上关系。
“我不也是一样。我奶奶希望我能平安到老,我却选择来当兵。”岳青松说完摇了摇头。“希望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了,不会怪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