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值得信任么?
未必。
从甄行对卢瀚心中存疑的那一刻,他其实就很难对卢瀚拥有绝对的信任。哪怕是到此时,他的内心依旧是怀疑的。
但——
却还是会有松动。
卢秀对他的重要性,是不存在任何能够域之相提并论的。
生命,亦是如此。
若非这般,他也不会只身一人杀到京城的卢府。难道他不知道卢氏在江湖中乃是名门望族,高手云集。
此行危险重重,也许是他在以卵击石?
他心中清楚。
纵使如此他却依旧毅然决然的来到此处,就足以证明卢秀在他心中的地位,是绝对无法被撼动的。
他怀疑卢瀚,却也忐忑卢瀚说的是不是实情。
如果,卢瀚从一开始就满口谎言,他是决然不会有现在的这种踌躇。恰恰是他太过坦诚极,那份毫不掩饰的告知一切,让甄行在怀疑中也下意识的想要放松警觉。
“你说,是卢秀让你来的?”
“对啊。”望着甄行眼中的踌躇和疑惑,卢瀚的眼中保持着醇和的笑容,不管是眼神、表情亦或是神态都流露着真情实感,“但,准确的说,其实是我自作主张的将你喊来,而并非卢秀真正的意愿。”
“何意?”
“卢秀是我看着长大的。”
莫名间,卢瀚的眼中突然露出缅怀之色,整个人好似都沉浸在了曾经的回忆之中。
“十几年前,其实我也有着完整的家庭。我有一个温婉的夫人和一对可爱的龙凤胎,那时候老二其实还未曾婚配。”
“可惜——”
卢瀚的话音猛地顿了一下,满面伤感的他仰面看着头顶的皎月惨然一笑。
“你知道的,我们是世族。”话锋一转的卢瀚侧目看向甄行低语,“人在江湖,必然是身不由己的。卢氏,做为曾经江湖中的龙头,无数家族都依附在卢氏之下。卢氏自然是要保障他们的安全,可能是我年轻的时候在江湖中手段太过残暴,立下了不少仇家。也有可能,我是卢家嫡系,而卢家地位影响了太多人的利益,他们无法伤害到我和父亲,就将目标放在了我妻儿的身上。”
“十五年前的雨夜,我前往太行山会友,突遭变故。”
言至此处,虽说卢瀚没有说的特别清楚,甄行却是也知晓大概发生了什么。他的其二遇难,完整的家庭至今就独留下他一人。
“节哀。”
如此惨痛之事,只要不是无情冷血之人都会被触动。
甄行亦是如此。
虽然他知道事已过去十数载的岁月,可是这种氛围下总归还是有些话会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听到此低语的卢瀚就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从那之后我没再婚配,终日沉浸在自责中,那一段时间确实是我人生最昏暗的时间。”
“好在,我又拥有了卢秀。”
“卢秀从小就是个很机敏的孩子,她的出现,我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情绪,但她确实填补了我的那份遗憾。我将所有的爱都投在了她的身上,将她当成亲女儿去对待,这可能是我内心的自我救赎,也有可能是其他,我说不清。”
“时间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了这一切。”
“甄行!”
听到低呼的甄行赶忙应声。
“在。”
“不管你信不信,不管我是不是要跟老二争夺族长之位,我对卢秀的关爱是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的。”卢瀚满脸的真挚,道,“在卢秀被带喊回族,他的父亲强迫他跟徐氏徐岚成婚时,我极力反对,其中有着我不想让老二得势的想法,更多的我不想让卢秀嫁给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对这她,太残忍了。”
“联姻,这种会郁郁终生的未来,我不想让卢秀经历。”
“如果徐岚是个好人,我也许还能接受一些。但,我太了解徐岚了,他在江南就是个花花公子,沾花惹草,无恶不作。哪怕,联姻的是苏家的人,我都未必会告知你这件事。”
“我知道你,也是从卢秀那里知道的。”
“她说在江湖中遇到了心仪的对象,她不放心你,想让我替她对你说,让你此生能够忘了她。”
“我做不到。”
“所以——”
“我才自作主张的将你喊来,我希望你能带着卢秀走,走的越远越好。不去计较这家族中的争斗,我只希望卢秀能够活的幸福,至于这争权之事,就由我和老二去竞争好了。”
“待我暮年之时,这族长之位我依旧还是会给卢秀的!”
卢瀚的眼中萦绕着决绝和真挚,看着他的神色还有感情的流露,一直对卢瀚保持着怀疑的甄行变得对此深信不疑。
很简单,卢瀚说到了最重要的一点。
卢秀不让他来!
如果卢瀚说是卢秀让他带她走,甄行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他实在是太了解卢秀的性情,她不会让自己以身涉险。卢瀚清楚的说出了卢秀的想法,而卢瀚后续的说法又完美符合他之前的所有表述。
甄行信了!
“大伯。”
此时,甄行都不在称呼卢瀚为先生,而是亲切的喊了一声大伯。
“我会带卢秀走,也绝对会给卢秀幸福。未来这族长之争,我们也不会参与,而且以后我们也不需要得到卢家的权势,我只要能跟卢秀生活在一起就好,相信卢秀也会是这样的想法。”
卢瀚顿了一下,没有多言。
就是用手拍了拍甄行的肩膀,那白皙如玉的手掌多了几分沉重。
“大伯,带我去见卢秀吧。”感受着手掌重量的甄行,此时的他心中想要将卢秀带走的欲望早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只要您能带我去,我相信卢秀她能够跟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