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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琛一直在留意着顾玖的状况,发现不对劲,他立即起身,朝围在席前套近乎的同僚们拱了拱手。扶起顾玖,向萧昀告罪,准备提前离席。

顾玖摇摇晃晃:“兄长,我没醉。”

顾琛:“……”

萧昀莞尔一笑,也想帮着扶人:“天凉,别忙着赶路吹了风,就让阿玖宿在宫里吧。”

顾琛正色道:“陛下,多谢陛下对阿玖的关照。外臣留宿,这不合规矩。”

韩公顾琛气度矜严,加上傲人的身高,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气势。他一把将顾玖扛起来,完美地避开了萧昀的搀扶。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萧昀伸出去的手又尴尬地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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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玖醉态可掬,一会儿喊渴,一会儿又喊冷。折腾了许久,才被顾琛哄着,安稳地睡下。

萧衡还在发愣,忽然被顾琛叫到正堂。

“秦王殿下,你可知错?”

顾琛取了一把戒尺,声音沉静且清晰。

这把戒尺据说是顾琛当年在崇文馆侍讲,陪太子读书的时候,武帝御赐之物。碰到不学好的小皇子,就可以请出戒尺,打一顿,教导一番。

萧衡不知道顾琛指的是哪件事,从他误以为顾玖讨他当男宠开始,他犯的错,那可太多了,数都数不清。

顾琛:“殿下先前不曾进学,时常有无礼的举动,然而不知者不罪,怨不得殿下。但现如今,一本《礼记》,殿下都能背诵了,昨天晚上,却那般冒犯阿玖,是何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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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枭和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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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穿堂风拂过,插在如意瓶中的白海棠细枝轻颤,悄然坠下一整朵小小的白花,顺着顾琛的衣摆滑落,掉在降色的地毯上。

见戒尺如见武帝。

萧衡长跪在地,微微垂下眼睫:“是我轻浮无行,请韩公责罚。”

烛台上摇曳不定的灯火,将顾琛修长的影子映在水晶照壁上。

“先别急着认错,”顾琛抚着紫檀戒尺上秀雅精美的阴刻图案“孔子问礼”,语重心长地说:“请殿下好好想一想,所有照看过你的嫔妃,为什么最终都选择把你送走?难道她们之中,一个善人都没有吗?”

萧衡如遭雷击,有什么可怕的答案,从他的心头闪过。

顾琛给萧衡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天,猫头鹰和斑鸠相逢了。

斑鸠问猫头鹰:“您打算到什么地方去?”

猫头鹰回答:“我将要向东方迁徙。”

“为什么?”

“家乡的人都讨厌我鸣叫的声音,因为这个缘故,我才要迁徙到东边去。”

斑鸠说:“您要是能改变鸣叫声,可以向东迁徙;如果不能改变鸣叫声,就算迁徙到东方,那里的人还是会讨厌你的声音。”①

萧衡从小到大,挨过的打不计其数,就算被揍到半死,也绝不服软,更不肯承认错在自身。

如果他还是以前那个桀骜不驯的小狼崽,他可能会张牙舞爪,甚至顶撞顾琛。

然而这几个月,顾玖至少教会了他一件事——聆听。

萧衡听了顾琛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羞惭汗颜。顷刻之间,他的后背就浸出了一片冷汗。

以往,他总是怨别人缺乏善意,却从来都不曾反思过:他的行为举止,是否有什么不妥?

此时此刻,萧衡忽然非常担心。

顾玖会不会已经开始厌恶他了?从昨夜到现在,顾玖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

一种深深的恐慌,让他恨不得立刻改过自新,变得更好。至少不能成为顾玖讨厌的人。

顾琛扬起戒尺,连敲了萧衡三下。

这厮下手还挺重的,萧衡的掌心都被打得有些红肿。手心火辣辣的感觉,和赵王萧弈曾经对他的毒打和欺辱相比,根本算不上疼痛,却比以往任何一次教训都来得深刻,让他心服口服。

戒尺又一次高高地扬起,眼看就要落下来。

一缕香风忽至,帷幔无声地翻卷,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夫君,深更半夜的,怎么还动了肝火?好啦,再打下去,天都快亮了。”

其实,顾琛想重重地打萧衡一百下。他见不得萧衡小小年纪,就那么多歪心眼,居然假装喝醉,吃顾玖的豆腐。他的弟弟,岂能让人这般欺负?

只是这话不方便摆在台面上说。

况且,萧衡再怎样不受宠,也是皇子。拿着御赐的戒尺敲打小皇子,也必须要有正当的理由。

这能难倒熟读五经诸史的顾琛吗?显然不能。别说一个正当的理由,一千个理由他都能拿得出来。

不过,既然夫人发话了,剩下的九十七戒尺先欠着。以后找机会再打。

和萧衡错身而过的时候,顾琛将声线压得极低:“不准再冒犯阿玖!”

这个要求,对萧衡来说,有点难。

他尽量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五更天起床,和无咎一起习武。吃过早饭,去太学上课,中午在太学的五座藏书楼之一——平乐观里小憩一会儿,抄书临帖。下午继续上课,把听不懂、或者看不懂的文字都记录在纸上,去找秦博士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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