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楼看着她憋红了脸辛苦拽文的模样,噗嗤一笑,逗她道:“刚才不还很神气活现地叫门吗,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温文有礼,兰儿姑娘这个样子,在下可真不习惯。”
兰儿慌忙摇头躲闪着萧明楼揶揄的视线,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原本她还想借此机会嘲笑萧明楼和阿丑,两个大老爷们连行李都要弱女子来帮忙,然而此时此刻话到嘴边,她却在萧明楼爽朗畅怀的笑容中失去了声音,最后只能抿抿唇,把话又吞了回去。
别人这般爽快磊落地斟茶道谢,她要是还抓着一点小事不放,岂不是显得很小气?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待会儿要先去雾城休整一番。”兰儿避开视线,没话找话地说,“刚才大少爷看过咱们的地图,果真是那图有误差,咱们走的路已经偏了。不过你放心,那位高先生说,乘乌云宝车去雾城,不过是一日一夜的工夫,很方便的。”
萧明楼面上的笑意已经淡了下来,只是兰儿心虚,目光不怎么敢看他,是以没有发现他此时的神情很有些高深莫测。
萧明楼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哦,是么?”
祁昶看出他的神情变化,忽然又明白了一件事——萧明楼不希望他们去雾城,那地图,是萧明楼故意让赵大将路线画偏的!
他想让大家绕开雾城!
雾城之中肯定有什么东西,连萧明楼都觉得棘手。
祁昶很想马上向萧明楼求证这个猜想,然而萧明楼却没看他,转而又对兰儿道:“说起来,有件事情困扰我已久,还请兰儿姑娘为我解惑。”
“你,你说。”兰儿干巴巴地道。
第十二章
于是萧明楼开门见山地问:“我很好奇,你家老爷为什么要给你们小姐定下这么一桩婚事?施家只是普通的凡界人富商,而张家则在修界,按说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施老爷与张家人又是如何认识的?”
当年的过往,阿丑这个向来不参施家事务的护卫并不了解,但与身为施月莺贴身丫鬟的兰儿还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她本来就以自家小姐能够嫁给修真界天之骄子一事为荣,所以说起那段过往也是一副与有荣焉兴高采烈的模样。
“当年老爷经过雨城,与修界边境的数个小城做生意,后来无意中踏入一处遗迹,竟意外救下了被困在里面的张家老爷!老爷与张老爷因祸得福,从那处遗迹中得到了不少好处,还结拜为兄弟,约定将来还要结成儿女亲家,不管老爷的儿女有没有修行的天赋,张老爷都绝不嫌弃。小姐出生之后,张老爷还带着张家大郎专门来施家看过她好几回,虽然小姐并未测出灵根,但张老爷还是对小姐喜爱非常,张大郎对小姐也很好……”
兰儿说着说着,眼看又要拍出一堆天作之合郎才女貌的马屁来,萧明楼及时打断她:“你们老爷从那个遗迹里具体得到了什么好处?”
兰儿眨了眨眼,似乎还没从天生一对的美好想象中脱离出来,愣了片刻才讷讷回答:“老爷说,那些法宝灵药他一介凡人也用不上,所以就要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什么的……哦对了,据说还有一块不知有何作用的令牌。老爷说那令牌只是镀铜,破烂得都能看得见里面的铁芯了,他之所以会留下那令牌,还是因为那令牌帮他挡过一次野兽的爪击。那一爪正好挠在老爷的心口,若不是有那破烂令牌挡着,老爷恐会一命归西,所以留下来当个护身符供了起来。”
“那块令牌现在何处?”萧明楼问。
“不……不知道啊。”兰儿茫然地摇了摇头。
“既是被当做护身符,在施家被灭门那天,你们没在施老爷的身上看见它吗?”萧明楼又问。
兰儿还是摇头,这回慎重了几分,很努力地回想道:“没有,当时我、小姐和阿丑都在老爷身边,老爷的遗体还是我们三人一同埋葬的。可老爷身上什么东西都在,却从没见过有什么令牌,仔细一想,自我来到小姐身边伺候,我和小姐就从未见过那块令牌。”
兰儿是家生子,很小年纪就被送到施月莺的身边,既是她的贴身婢女,也是她的童年玩伴。
萧明楼又看向祁昶。
祁昶也是摇头:“我跟在施老爷身边十年,也没见过任何令牌,要不是听这丫头说起此事,我亦不知施老爷与张老爷有这样一段过往。”
“罢了,没准是施老爷在什么地方弄丢了,左不过是个不重要的令牌。”萧明楼垂眸道,刻意将这件事略过去,又轻轻叹了口气,“以施老爷的为人处世,他能放弃遗迹中得到的灵丹妙药法器法宝,选择金银俗物,就说明他目光长远,平时应当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物。这样的人轻易不会与人结死仇,那为什么会被灭满门呢?”
说到这,兰儿既茫然又委屈,慢慢红了眼眶。
是啊,施家向来明哲保身,与人为善,老爷夫人这些年来不知帮过多少人,十里八乡提到施老爷没人不说他是大善人的,可……可为什么,这样的一个好人,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这世道怎的如此不公,为何好人就没有好报?
萧明楼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是我不好,明明是来答谢你的,却净是说起你的伤心事。”
他变戏法似的从那看似普通的包袱里摸出一只酒壶,修长的手指勾着酒绳,扯着花穗般的流苏往外一拉,酒盖掀开,浓郁醇厚的酒香顿时溢满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