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柳叶就亲自去引了傅莹珠来。
外头露水重,只走了一遭,傅莹珠身上的披风就落了点点湿痕。
待来到烧着炭火的温暖的屋内,傅莹珠才缓缓吐出一口白气来,说道;“问祖母好,孙女给您请安来了。”
乖乖巧巧、低眉敛目、规规矩矩的,任是谁看了,都说不出半句不好。
见傅莹珠这样懂事,老夫人心情更好了点,招呼着她坐下,一摸她的小手,却意外触及一片冰凉,待想了一下,瞬间明白了这是傅莹珠在冷风中走了一遭,霎时间心疼坏了。
她忍不住皱眉,看向傅莹珠身后跟着的青桃,愠道:“你怎么伺候你家姑娘的?这么冷的天,也不给她一个汤婆子暖暖手?”
说话间,柳叶懂事的递上一个暖手的汤婆子。傅莹珠接过,揣在手里,冰得差点失去知觉的手逐渐恢复了点感知。
古代不比现代,没那么多保暖的工具,大冷天里走一遭,她都觉得自己快冻成冰块了。
青桃低头认错,“婢子知罪。”
“祖母,您就别怪青桃了。是孙女我呀,嫌汤婆子重,故意没带的,就是要让祖母心疼心疼我呢。”傅莹珠笑嘻嘻地打趣过去了,把自己屋里碳例快用完的事情瞒下来。
厨房用的碳,烟火重,烟熏火燎的,没法在屋内烧,青桃一时半会儿没能备齐。加上傅莹珠一大早起来,就顾着做饭,倒把这件事忘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
傅莹珠的语气颇有几分维护的意思,老夫人也就不再向青桃发难。
趁这时候,傅莹珠把青桃招呼上前,指着她手里端着的陶罐说道:“祖母,听说您胃口不好,孙女特意为您做的这道鸭糊涂,您尝尝?”
“鸭糊涂?好怪的名字!”老夫人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我倒是要尝尝你的手艺了。”
青桃赶忙道:“姑娘天没亮就开始张罗,一粥一饭,全是姑娘亲自动手做的,就为了老夫人能吃上合口的热羹汤。”
经过傅莹珠□□的青桃,如今也学会合时宜的邀功了。
“你这孩子,以后可不许这样了,身子骨刚刚养好,又病倒了,祖母岂不是又成罪人了?”
老夫人听了难免心生喜悦,面上依旧端着,只略带嗔怪地看傅莹珠一眼,随后让人把这一道鸭糊涂呈上来。
一掀开陶罐,便能看见一道似粥非粥、似菜非菜、似羹非羹的菜肴。
山药泥勾了芡,变成了粘稠的流体,颜色莹白如玉,上面泛着一层浅浅的油光,却不多。
鸭肉丝漂浮在里头,能闻见鸭肉特有的肉香味,却不膻,味道恰到好处的温和。上头还漂浮着香菇碎,黄色的姜末,以及绿色的葱花,颜色喜人,令人食欲大开。
鸭糊涂用陶罐保温,送到木樨堂时,温度正是合宜的。
淡淡却不容忽视的清香充斥着鼻腔,老夫人胸口那点腻味暂时被压下去,用勺子舀了一口。
一入口,就是一股软糯粘稠的感觉,像粥一样软绵的口感,却又不是粥,而是淡淡的山药香,混着鸭子肉的香味,两者相辅相成,点缀增香用的香菇丁和姜末,是最后的余韵,缠绕在口腔里,挥之不去。
这道菜爽口易食,于滋阴养胃最是好不过的了。就是不能多吃,多吃容易积食。
老夫人吃了一口,又一口,本来说是胃口不好的她,不知不觉,已经是半罐子下肚,等察觉到饱腹感时,已是有点撑了。
她还以为今早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真好真好,这道鸭糊涂有什么来由啊?我这个老婆子,最喜欢这种不费牙口道菜了。”
老夫人吃得满意极了。
“这鸭糊涂取名,源自一位名为郑板桥的名士的话:难得糊涂。等祖母日后有空,孙女再细细说来。”傅莹珠乖巧极了,笑得两眼弯弯,“一会儿孙女把菜谱写下来,等祖母想吃了,时刻都能让小厨房给备着。”
此时的老夫人觉得,傅莹珠简直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她缺什么,傅莹珠就送什么。
这么可心的孙女,怎么以前她没发现呢?
老夫人心疼的拍拍她的手背,道:“祖母知道你是个好的。”
“柳叶,去,把我那支佛手拈花的玉簪拿来。”
柳叶闻言,从妆匣子里拿出一只碧绿的玉簪子递给老夫人。老夫人转手给傅莹珠簪到发髻上,温声道:“祖母这些年礼佛多了,就喜欢沾点佛意的玩意儿,不太有你们年轻姑娘喜爱的头面,等日后,祖母再着人给你打造一套漂亮的头面。”
以前的傅莹珠哪里有过这个待遇啊。
一向都是二妹妹有的,她都没有;长辈的赏赐也不会特意给她准备的,只能干看着烧心。
这支佛手捻花的玉簪,先不说做工如何,光是通体翠绿,莹润有光的玉种,就已是价值不菲了。
她刚担心自己头面不多,当的钱少,这不就有了么?
傅莹珠笑着收下了。
饭后,傅莹珠扶着老夫人消消食。
这一消食,“一不小心”就走到了傅莹珠的院落门口。
一走到门口,便能听见里头传来的鸡鸣鸭叫,热闹非凡。
刚刚还和傅莹珠孙女长孙女短寒暄的老夫人笑容立即僵在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莹儿,你这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