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玉杯也好,书籍钗环也罢,只要女儿喜欢,抓什么都好。
他抱起手握书本的女儿,摸摸她头上尚浅的绒发,笑呵呵道:“芙儿与她娘一样,很喜欢读书。”
在女眷里观望的卫芷扭头,不欲看那父女二人,只是脸颊微红,似抹了淡淡的胭脂。
二房老爷江林,拍手叫好,低首对三个女儿道:“看来你们小妹妹,将来是要做才女的。”
二女儿和小女儿欢快起来,“才女?小妹妹要做才女!”
一时间气氛欢跃起来。老太太身旁伺候的高妈妈,半是感慨半是慈和道:“老夫人,两位大姐儿周岁时抓得都是头花,三姐儿抓算盘,四姐儿抓金碗,五姐儿抓勺子,六姐儿抓书。”
老太太似记起往昔,笑道:“老三啊,如此看,家里女公子的才思是落在芙姐儿身上了。”
卫芷也暗想,她昔日闺阁时,才名不如赵若素显盛,但也深得京中贵女们敬服。芙姐儿既是她女儿,将来定是。
她如此想着,被江芙抓道经所致的懵怔奇怪,已是好了大半。
她要好好培养女儿读书识字,万不能浪费老天爷明示的好天赋。
众人也随着打趣祝贺。
老太太朝春锦道:“把玉杯给瑜哥儿揣回去。”
春锦应诺,捧着意态疏雅的玉杯,递上给小男孩。莹白如玉的手,与那“一捧雪”,相得映彰。
苏钰看看江芙的大伯,后者向他点头。小男孩充满敬意地颔首,接过玉杯,系回锦囊,物归原主。
老太太望苏钰进退得当,心里更是喜欢。接着又是一阵零落惆怅,如今府上只有大房两个男孩子,女孩子却已是六个了。她不由期盼,孙辈的男丁,越多越好。
抓完周后,婆子便抱着江芙出去吃寿面。众人也到花厅外面坐席,与来的客人们宣谈孩子抓得什么。
卫芷在女间吃了会儿饭,很快饱了。她不喜女眷们的客套无味,年纪越大,说话越无实际。她便带着怜杏出去消食。
过了午时,外面天气还是不减酷热。怜杏将软丝冰凉的绸帕子,搭在夫人秀面上。
她俏声道:“夫人,咱们不在里面凉快,干什么要出来找罪受。”
卫芷掀开帕子上面,露出美目,睨了她一眼,道:“里面人都是会吹赞,和捧脚。巧了你家夫人疲乏不想。只能委屈你和我出来吹风赏花。”
怜杏默默想,也就是自家夫人,娘家在三房里最高,丈夫最受长辈的宠。她出席宴会想离就离,想散就散,也没人说什么。
大夫人要端庄持家,二夫人倒是不用端着范,但因出身微寒,要谨小慎微陪着。
后花园的夏花盛放,双色鸳鸯美人蕉,洁白百合,君子兰花,火霞月季,四季海棠,丛丛雪白的茉莉……
卫芷摘了朵绽放极致的茉莉,握在手中把玩,道:“芙姐儿抓周后,你看春锦递玉杯的雪白手,竟胜了杯子三分。”
怜杏笑嘻嘻道:“老太太房里养得丫鬟,就是犹胜三分,通身气派不输深闺里的小姐。”
卫芷拧她腰间肉,把花也砸向她:“好啊,你是在挤兑,我把你养差了。”
“好夫人,我不敢了……”怜杏被拧得发痒,弯腰双手揣住那朵花,笑得似花枝乱颤,没了正形。
卫芷却愈发折腾她,不许她笑,否则扣月钱。只听四下无声后。
假山前头,有妇人谈话声音。
“真是巧了,今日要准备两份礼,一家子分成两半,参加两个府的宴席。”
卫芷前趋,假山前面有座四角听风亭,她们应是坐在那里说话。
另有贵妇人笑回:“你竟是忘了,安世子妃与江三夫人同天生子。宫里的太后不仅赏了重孙金麒麟,还赏了重孙女玉如意,期盼她抓到此物,事事如意。”
卫芷先听到声音的那妇人,又道:“我随夫君调任地方这几年,对京中一些世故人情,却不如姐姐熟了。”
她对面的妇人,笑说“没什么”。心里却道,怪不得全家女眷巴巴来英国公府了,想攀情为男人家开路。
“英国公府,到了侍郎江大人这里又复富盛之态呀。”她又顿了顿,道,“当年安世子妃与江夫人,都富有才名,又甚是交好。两女别嫁后……可惜,到底不如嫁入皇家来永固。官场风云诡谲,没有皇家的血脉护身。”
这贵妇人显然,有几分独特见识的。
怜杏抬眼向身旁的夫人,原是想劝说不如悄悄退避,省的一会儿相遇尴尬。
三夫人眉间的一滴汗珠,从眉骨滑落脸颊,至下颌。仿佛一滴泪。
卫芷与赵若素结怨,并非单纯的胜负之欲,亦是和安世子有关。
当年,卫芷在长公主办的花宴上,喝果酒微熏,漫步散热时,遇到峨冠博带,面如莹玉的安世子。
两人相撞,她一时惊愕无措,脚扭了。是安王世子把她背到水中楼阁休憩,又请来公主府的御医诊治。
纵使舒妈妈看着,卫芷也不可抑制的怦然心动。
卫芷回家,就向母亲拐着弯的探听安世子。母亲看出她心思,向来娇惯女儿,哪能不随心愿。
谁知最后,嫁给世子的是好友若素,她嫁得是江柏。
那年是春花宴。卫芷仍忍不住想。
与丈夫回京的妇人道:“英国公府现在也甚是威风,江侍郎深得祝次辅赏识,考核官员业绩,刚正不阿。”她心道:郡王府虽然清贵,但哪有掌握权柄的重臣,炙手可热。她家老爷求人,总是不能去郡王府吧。县官不如现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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