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静静对她说:“秦明礼的画。”
江芙长睫微眨,双手接过盒子:“多谢,后日定将酬金付到府上。”
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苏公子身边的小厮不忿道:“公子,我看着江姑娘心气太高,您几次精心为她准备礼物,她都如此冷漠,令人心寒。”
苏瑜长叹,握住一片黄色的叶,道:“谁让你家公子没有本事。比不了江家势大,也……”
江松与他家传出联姻的消息后,苏太后话语权变高了,他也多受官宦子弟的拉拢。可江松,凭借内政外庭的亲信,横扫内阁,控制了朝堂大半的口舌。
他又些认命,笑道:“你家也不争气,非要栽人家身上。”
虽然祖父在父亲的鼓动下,让他和江家联姻,但是他还是有运作的空间。
只是他最后没有那么做。
到底是认命,还是因别的。两者都有吧。
江芙回去后,先是净手焚香,才郑重又缓缓展开锦盒里的画。
秦明礼给她画的像,被她好好的珍藏着。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他别的画作。
是一片海,碧蓝色的海。月夜下波光粼粼,美丽极了。
观者心静,她手倚着头,烦躁不安的心慢慢平缓,不再看任何铜镜,也不管眉间的红点,若隐若现。
在这一刻她心灵终于得到自由,以及平和。
素雪指挥着小丫鬟们把姑娘扶上床,江芙一觉睡过去,睡了五天五夜夜。
醒来时,看到得是着急憔悴的卫芷。
“我的儿,你终于醒了。”卫芷抹了抹眼角的泪。大女儿虽是女子,却是她首个孩子,倾注了太多心血。
所以江芙躺着的这五天,给她请来了皇宫里的太医诊治,钦天监的官员观天象,道士来烧符作法,和尚来念经。
若是还不醒,卫芷还要让老巫医来跳大神。
江芙瞅瞅那片空白的墙壁,喉咙干涩,被喂了口水,才道:“那幅画呢?”
卫芷道:“什么画?”
江芙:“画海的画。”
卫芷蹙眉道:“天师说正是这画,犯了忌讳,冲撞人。我给收下去了。”
江芙松了口气,幸好没烧,日后再周转回来。
其实卫芷看那画,也是觉得画得太好,不忍心折损,才让人收纳起来。
最后江芙道:“那画乃是出自秦明礼之手。”
卫芷惊讶:“竟是那孩子的,怪不得我觉得化工精致,又有宽阔之感。当是万分珍贵了,你哪里来的?”
江芙道:“是苏瑜送的。君子不夺人之爱。母亲你送回去吧。”
卫芷挪捏道:“他送的东西,所以你害羞了?”
“若是他送的,你就不必如此计较了。”
江芙把被子蒙上头,瓮声瓮气道:“还没有到别人家,就要人家的东西,岂不是显得我们贪财狭隘。”
卫芷道:“此话差矣。虽我咱们江家没有秦明礼的画,但有比秦明礼的画还要珍贵的文书画作。回送回去一幅便是了,何必再把画退回去,惹得人家担忧。”
江芙沉默,她不是不想要这幅画,只是考虑到后面的事情,是不想和苏瑜牵扯太多。
只是做得太过,惹了母亲也不好。就随她去做了。
江芙虽然睡了五天五夜,却不感到任何不适。下床走路,犹如之前,没有疲软虚乏,腹内也不饿。
她照了水银镜,眉心有片淡淡的红点,所幸没有消失了。
江芙的心放下些。
她手执茶杯,素白的手比玉杯还白腻,想看海。
京都在东北内陆,是当年成·祖为了拱卫北方而迁。
看海是不成的了,看河还是行得。
围绕皇城的护城河,蜿蜒流下,守护天子臣民。
天色渐暗,几个护卫守着江家的小姐。
江芙借着前几日“生病”,散心俢心,晚些回去。
她站在拱桥上,看到下游有人放花灯。素雪解释道:“刚过完过了中元节,中秋节,还未入冬。是以大家还想寄花灯以托思念。”
一个略熟悉的身影,映入江芙眼帘。窈窕的中年妇人,着玄色衣裳,手里提着盏莲灯。
她慢慢鞠身,前倾把莲灯小心翼翼放入河内。
江芙脑海闪过别人对她的介绍,她独居无子无女,有一丈夫,死在三十年前的海难。
江芙犹豫了下,还是没有下去和陆娘子结交。她不想打断她要做的事,和她的思念。
等到陆娘子了,江芙才去河岸,也在授灯的老头那里买了盏莲花灯。
她听到他叹道:“有些人年年来,摧心肠。”
“小姑娘,你也有亲人……”
素雪就要训斥这无力的老头时,江芙制止,道:“我是为一个朋友所点。”
江芙没有在里面写愿,她蹲身,拨动水光,把手里的莲花灯拨远。
她觉得,秦明礼不再需要俗世的那些祝愿。他想要,他会自己得到。
她的执念不深不浅,想为他点放一盏漂亮的灯。
忽然江芙起身时,水面甩出一个尾巴,水花溅到她身上。
她眼前一黑,只听到耳边素雪的急忙呼喊:“小姐,六小姐落水了……”
江芙已经一头载入水里,朦胧间听到岸上嘈杂混乱了。
再次睁开眼时,是绚丽的水波,迎面疾驰的水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