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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大家都是男人,瞬间就明白了。

杨休羡上前,取过两张纸条打开。

上面果然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堆数字。

而且每一页的右下方都标着“甲一”、“丙十四”等编号,看来就是页码。

这样的水缸在厨房里不止一个,有些里面已经空了,有些里面还盛着水。

尉们把一口口大缸斜着推到厨房外的空地上。

在把水全部倒干净后,学着高会刚才那样把缸砸碎。

破陶片和牛皮纸片散了一地。

“想不到吧,这马侍郎‘化整为零’,将牛皮纸做的账本一页页撕开后,折成纸条,扔进了水缸的缸沿里。牛皮纸防潮,放在水缸的夹缝中,哪怕着火都不怕。想要拿出来的时候,只要找个借口把缸砸碎就行了。关键是——根本没有人会想到水缸里另有乾坤!”

万达捏着纸条,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毛。

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模样,杨休羡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自从目睹了马家被抄家,万千户第一次去了诏狱后。虽然每天进进出出和往常一样和众人打成一片,但是眼睛中却少了过去的神采,就连脑袋上那根总是不服气的头发都支棱不起来了。

现在这样笑起来眼睛有星星,活像是偷了腥的猫儿的万达,才是他熟悉的万大人。

去时两手空空,回时满载而归。

“就是这样,二公子这次,可以算得上是‘首功’了。另外锦衣卫派去保定府马大人老家的那批人,已经在其庄子上发现了制造假银锭的作坊。加上这几本整理好的账本,‘假银案’彻底告破,只是时间问题了。”

新一代东厂的厂公怀恩,恭敬地对着朱见深说道。

在锦衣卫的最高层目前还没有插入自己心腹的前提下,也只有让东厂来监督北镇抚司如何办事了。

“如此看来,小郎舅倒算是朕的‘福将’了。”

放下手中握着的笔,朱见深抬头,接过怀恩适时递上来的手炉,垂下眼睑,微微一笑。

能在锦衣卫那些老手们都一筹莫展的时候,独辟蹊径,拔得头筹,不是“福将”是什么?

说起来,上次能够如此顺利地废黜了吴皇后,里头也有小郎舅的一份功劳。

朕不能决定自己娶谁做皇后,还不能决定谁不能做皇后么?

废后一举,夺回牛玉手中的权利是一回事。

更加重要的是,年轻的天子张开龙爪,露出牙齿,向他的母后,和那些觉得自己年轻,又常年被拘禁在宫内,就可以随意把控的朝臣们看看——真龙天子就是真龙天子,绝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把控操纵的木偶。

“这件事情解决之后……让小郎舅去一去广西吧。哦,还有他之前说过的那个杨试千户,不是说挺能干的么?一块去吧。”

朱见深轻轻地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淡淡的褐色眼珠里倒映着桌上琉璃盏内的烛光。

“希望他能给广西的百姓,给大明也带来福气。”

“是。”

怀恩低下头。

“怀恩伴伴,来看看,朕的这副新作如何?”

朱见深对他招了招手,怀恩上前两步,看着案几上铺陈的书法。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陛下……这,这可是于尚书的《石灰吟》一诗?”

看到书桌上这一副笔势凌厉的书法,怀恩立即猜到了朱见深正在烦心的事情。

“据说这首诗,被于尚书亲笔提在于府墙壁上。日夜吟诵,以铭心志。”

说起这位前朝老臣,朱见深感慨不已。

要说这几天,朝堂上发生的最激烈的争斗,莫过于是否要为景泰帝时期的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平反了。

当年“土木堡之变”后,先帝英宗被迫“北狩”,滞留北地不归。也先更是三番四次以先帝为质,向朝廷索要大量珍宝钱财。

朝内一片人心惶惶,大臣们多次上书,请求当时的孙太后下旨南迁。

于大人力排众议,坚守京师,誓与北京共存亡。又将英宗朱祁镇的弟弟,当时的郕王,后来的景泰帝朱祁钰推上了皇帝的宝座。

原兵部尚书邝埜战死,被临危受命为兵部尚书的于大人,亲自率军二十余万,击退瓦剌大军,成功保卫了北京,并且严词拒绝了也先的敲诈。

也先无奈,只得放回父皇英宗。

在回到北京后,英宗被弟弟景泰帝尊为“太上皇”,软禁在南宫之内足足八年,朱见深不久后也被剥夺了太子之位。

八年前的“夺门之变”后,父皇夺回了皇位,于谦就成为了被清算的对象之一,被构陷下狱。

朱见深清楚地记得,父皇复辟后的第二天,就传来于尚书被杀的消息。当时的他依偎在万侍长的身侧,听见这消息,亲身经历了北京保卫战的两人,皆是无法接受。

除了于谦,当年在国家危亡之际,拥立景泰帝登基的朝臣和官宦们,也都被严酷清洗,其中大部分都是当年上城杀敌,守卫北京的功臣。

父皇不是不知道于谦于国有功,但是不杀于谦,他“夺门之变”的复辟之举就师出无名。

这位慷慨激昂,血荐轩辕,为国为民付出一生的士大夫,一生两袖清风,无愧天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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