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很冲,他很愤怒,非常愤怒。
那边静默了一会儿道:“你听好了,我不欠你的,我把你生下来,还替你存了十多万块钱,我为你做的足够多了,现在我跟他离了婚,我前半生过的太糊涂,我现在要重新开始了,重新开始我的人生你懂吗?并不是你们孩子才会憧憬美好的未来,我也会,我也期待着,所以我要跟过去彻底断绝,这是我最后一次接听你的电话,一会儿我就会换新的号码,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联系,你好好跟着他吧。”
俞年紧紧的握着话筒,几乎要把它捏烂,“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不把我带走?我不是你生的吗?”
那边说了一句话,就是这句话,拉住了走在悬崖边的俞年,同样,也是这句话,让他深深的刻在脑子里,只要一想起,就发冷汗,成了他诅咒一般的存在。
他举着话筒,电话早已挂断,但他像定格了一般,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许久过后,他扔掉话筒,拿起桌上的银行卡,放进裤袋里,走进自己的房间,一言不发的收拾起东西。
他搬了出去,搬进了一个很小采光也很不好的小租房里,俞父自始至终没跟他打过一通电话。
他去剪了头发,买了新衣服,买了书包,笔,参考书……还买了一部便宜的手机,去找了星期六日可以上班的奶茶店兼职,跟那些所谓的朋友都断了关系。
“俞年。”染着黄色头发的混混指了指俞年,“俞年,你等着,老子迟早打死你。”
俞年冷淡的离开。
他回到学校,走到老师办公室里,对着所有老师弯下腰,轻声、带着恳求、坚定的说:“是我错了,我想好好读书,考上高中,上大学,请老师们帮帮我,拜托了。”
一众老师谁都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他,震撼中带着疑惑,还是他的班主任最先反应过来,他眼中闪着泪,走到俞年跟前,扶起他,“好孩子,回头了就好,回头了就好,老师一定竭尽全力的帮你。”
这一天,他十三岁整。
之后的两年,所有人都在帮他,帮他做笔记,帮他复习,帮他讲题,他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善意,是那么温柔,那么……干净。
他还是会偶尔打架,但都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了,是他以前惹下的麻烦。
他考上了高中,市重点,在这里他更加克制自己,让自己变得脾气好,有耐心,不求温柔,但平易近人还是要的,只可惜天违人愿,高二运动会时几个男生挑衅他,他没忍住,直接上手了,被记大过,物理竞赛也不让他参加了,他又暴躁了一段时间,但他一直都很用力的克制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
高考填志愿,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报了c大的金融,他其实更喜欢z大的法学,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他只是执拗又可笑的坚持着。
是的,这几年,他叛逆期过,便在心里开始隐隐希望着,希望他的……父母亲,能看到他的成绩,看到他的优秀。
金融,俞父的公司已经开很大了,他为什么选金融,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承认吧,你就是在期待。
你想让他看见你,想让他看见你学了金融。
很烦,他很烦,他……俞年轻叹了口气,把志愿表递给了老师,“确定了,就这个,不再改动。”
十三岁搬出去,到如今,俞父,只给他打了一通电话,他却越来越渴求亲情。
真是让自己烦躁的自己。
烦的同时,他却还是小心的幻想着,他的父母亲都在暗中看着他,看着他长大。
……
俞年跟宋柳分别时还是心情很好的,他觉得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尽管依旧是自己一个人,但也比往年强了不是吗?
是宋柳把他的心捂暖的。
直到一通电话。
“俞年,你还记得我不?算了你肯定不记得了,弃暗投明了可真厉害啊……我找来你的电话,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让你在大过年的,不愉快,我就很开心了。”
“你老爸,就是俞长恒,我前些天看见他了,在幼儿园门口,他去接他儿子,一个五岁的小朋友,你猜猜,他是什么时候跟别的女人生的?”
俞年瞳孔骤缩,手指尖发凉,五岁……就是说他十三岁,不,十二岁的时候就有的吗?
他感觉头晕,身体虚的很,扶着墙壁坐到了地板上,仍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不是打击很大?哈哈哈,今年我过得可真开心,俞年,你难受了我就高兴。”
后面他又说了几分钟,俞年一个字都没听清,他满脑子就是那句‘他去接他儿子,他儿子五岁了’。
无线循环,越来越大声,俞年浑身冰凉,胸口的气像被抽气筒都抽走了一样,他不得已大口喘了几口气,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无力又难受的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无论再怎么样,他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不会真的不看他,不管他,他那么小心的渴求和幻想着……可原来,其实是他们很早就有了自己的,新的生活。
不对,应该是新的家庭。
那么他呢?他算什么……
难以置信,难受,很冷,他想要听到宋柳的声音,让她温暖他,迫切,等不及,想立刻见到她。
他拨通了宋柳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懒懒的,还是很暖和温柔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