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之前的抗拒,傅行云和裴兰舟对视一眼,迅速的剥开被子,露出蜷缩在里面的秦知知。
淡淡的月光从窗棂倾斜,照着她的脸上一片水光。
秦知知怀抱着小小的药袋,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身体剧烈颤抖,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目光茫然与无措。
她就那么突然刺痛了傅行云的眼睛。
傅行云倾身向前,拂过她的脸,安静的擦着她的泪水,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秦知知好像终于反应过来,扑进了傅行云的怀中。
她紧紧扯着傅行云胸口的衣襟,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攀到了浮木:“师兄,我好痛啊。”
傅行云轻拍着她的背。
秦知知醒来后,他就已经发现了不对。
他这一向明媚阳光,油嘴滑舌的师妹什么时候那么安静过?她醒来后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忧伤,像是孩子看着一个永远得不到的糖果,好想要却不敢要,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拿在手上,却又顷刻消失。
那眸中的期待还未散去,甚至来不及惊愕,就只剩下令人心碎的哀伤。
傅行云知道她不是在看自己。
“他跳下去了……”秦知知哽咽的厉害,说的断断续续,语不成声,“他自己跳下去的……我拉不住……”
“我拉不住……”她紧紧攥着药袋,痛的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从在秦芝芝的身上苏醒,到魔窟深渊,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数,不过不到一个月。
不到一个月。
为什么给她的时间那么短。
她还有好多话没有说。
傅行云紧紧抱着她,脸贴在她的发顶,喃喃似是低语:“哭吧。”
能哭出来,还是好的。
谢煜台的事情他从裴兰舟和裴松舟的口中已经得知,就算当时还不确定,但看到秦知知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那是魔窟深渊。
万人冤魂受极刑之苦辅以邪门之法方才炼成。
别说现在已经被封印,就算没有被封印,也从没有人能从魔窟深渊中出来。
一旦坠落肉身湮灭,神魂陨落。
即便是他,掉进去的结局也是一样。
无人可逃。
秦知知又一次醒来,室内安静的可怕。
不知道傅行云和裴兰舟是何时离开的,准确来说,对于昨晚的记忆她一片混乱,根本想不清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看到了药袋中的真言丹,脑袋中什么东西“蹦”的一声断开,然后就断了片。
秦知知觉得喉咙干涩沙哑,脑袋也昏昏沉沉,便从床上坐起,想要给自己倒杯水喝。喝完水后,愣愣的坐在桌前,好半晌才呼唤道:“系统。”
无有山崩塌之后,系统再也没有出现过,秦知知已经有些不确定它是否还在了。
果然,等待许久都听不见系统的声音,它出现时那么突然,消失的时候也走的如此悄无声息,好像从未来过。
秦知知瞬间觉得天地好安静。
一切都变得空荡荡的,连声音都消失了。
她就坐在孤岛上,看着云卷云舒,潮涨潮落,四周什么也没有。
“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推开,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傅行云一抬头就看到秦知知直愣愣的望着自己,他也有些愣住:“醒了?”
秦知知点了点头,看起来要比昨日好很多。
傅行云见她这副模样,眉目间有些隐隐的担忧。
“师兄,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秦知知看出他的犹豫,奇怪道。
傅行云轻咳两声:“原是不打算告诉你的,只是……只是,衍琛长老特意叮嘱,他想见你一面。”
秦知知低声重复道:“见我?”
为什么衍琛长老会想要见她?
傅行云却道:“你若是不想去,回绝了便是。”
“是去归元宗吗?”秦知知问道。
傅行云顿了顿,点点头。
“好。”秦知知应道。
傅行云盯着她看:“你真的没事吗?”
秦知知摇了摇头:“没事。”
她是想去的。
更何况,自己也正有一些话想要问一问衍琛长老。
既已同意,傅行云见秦知知状态还好,便不再耽误,招了法器带着秦知知飞向了归元宗的问剑峰峰顶,想着最好速战速决。
峰顶依然是白雪皑皑,终年不化。
上一次来好像也不过是四天前,却已恍然隔世。
衍琛长老没有在看守裂天变的阵法处,而是正在石室中打坐。即便刻意压制周身的剑意,在见到他的第一眼,秦知知仍然感觉到了某种惊心动魄的冷冽感,仿佛能瞬间滴水成冰。
衍琛长老的修为定是又精进了。
“衍琛长老。”秦知知开口。
傅行云没有跟过来,只是站在外面,因衍琛长老只点名要秦知知一人进去。
早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衍琛睁开眼睛,他眸中似有一把小剑闪过,又顷刻褪去,变成普通的黑瞳。
“秦姑娘。”衍琛长老似是许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干涩。
“谢煜台的事,我已知晓。”
秦知知没有说话,她觉得喉中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堵得她难受到了极点。
“这间石室是他平日修行练功之所。”
秦知知扫视一眼,如此简单的地方,唯一石桌、一石凳和一石床罢了。
这风格很是谢煜台。
他向来不在乎身外之物,无论多艰苦多单调,也始终甘之如饴。
“我在石室里发现了一些东西,我想……或许秦姑娘会想看一看。”
作者有话说:
告诉我quq怎么样你们才能多爱我一下~
第44章
衍琛长老说完后轻轻挥袖,在石桌上便出现了一把长剑和一个红木匣子。
秦知知静静看着石桌上的东西,记忆一点一点出现在脑海中,在自在天见到伪装成裴兰舟的谢煜台之后,她确实再也没有见到谢煜台的本命宝剑。
作为一个剑修,他丢下了手中的剑。
他竟然将撼天遗落在这间石室之中。
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让一个剑修丢下自己的本命宝剑?
秦知知想不出来。
她好半天才迈出一步,走到石桌前,轻抚过撼天剑的剑身。
撼天剑是一把约四尺的长剑,玄铁而铸,色如霜雪,精光黯黯,有传雪堂剑仙便是用这把剑斩杀了自己的师尊,所以在雪堂飞升之后,这把剑被视为邪剑,一直封锁在库房之中。
直到谢煜台拿到了它。
当它在谢煜台手中时,一剑寒光照九州,霜刃白光映的日月失色。谢煜台的剑法十分古拙,只是简简单单的刺、点、劈,可胜在他日日月月勤修苦练,速度无比之快,快到他挥剑时都能带出重影。
如今撼天失了光泽,安静的躺在桌面上,丧失了所有的生机。
感受到秦知知的抚摸,撼天剑身嗡鸣震颤,似是在低声倾诉。
“昆仑洞天是我让谢煜台去的。”很突然,衍琛长老道。
秦知知微微偏头,却听他继续道:“他来找我,说自己不愿再修太上忘情。”
衍琛长老轻轻阖目,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谢煜台解下撼天剑放在自己面前,而后重重跪在地上。
连衍琛长老也觉得有些惊讶。
因修习太上忘情,谢煜台自幼受挫颇多。
很多人觉得他是天纵英才,他的成功信手拈来。其实不然。
在拿到太上忘情后,许多人就将他视为冷清冷心的“怪物”,归元宗一度没有人愿意成为他的师尊——大家都怕步雪堂剑仙师尊的后尘。
衍琛见了谢煜台,他觉得这个孩子和雪堂完全不同,因此他入了问剑峰。
同时,谢煜台也失去了和同门打闹切磋的机会,失去了和同龄人交流玩耍的机会。他唯一的练习对象只有自己——衍琛曾经和他打过,然后把他打吐血了。
衍琛从未受过徒弟,又因修为过于深厚,对付年幼的谢煜台有些不知轻重。从此他便只动嘴指导,直至谢煜台自己摸索着筑基之后,才会在剑法上指导于他。
谢煜台为练就太上忘情牺牲很多,可是从未想过放弃。
为什么,现在的他要放弃呢?
衍琛长老问出了口,谢煜台只是低着头沉默,而后认真道:“弟子非是忘情之人,强行修习此道,只怕会伤人伤己,难登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