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历十五年一月十八。
又是天色渐晚，远处是一座城池，白汐早早地就醒了，精神头很足，驾着马车，问道：“清儿，前面那是什么城啊。”
“唔，启露城。”玉清眯着眼睛，她也忘记了，只能是看一看。
“这么远都能看见啊。”白汐也挺惊讶，得有两里远呢。
“还好吧，夫君若是七品了也能做到的。”玉清若有所指。
“我会努力的。”白汐挥动缰绳提提速度，马上到了。
…
启露城，平安酒楼。
“洛洛吃什么就点，不用省。”白汐大手一挥。
“谢谢公子。”白洛甜甜的说道。
毕竟明天就不能吃啥东西了，不然见着砍人肯定呕吐。
白汐倒是没事，是个厨子，原先跟着玉清赶路时候还砍过强盗，已经没什么影响了，不过自己还是没砍过人。
“多吃点没事，明天我们可能会辛苦一些，然后可能顾不上吃饭。”白汐给她打一个预防针，让她有点准备。
“哦哦，好呢。”白洛看着潦草菜谱板子，手指点了几下。
“就这样就好，谢谢啦。”白洛还是很懂礼貌的，除了大大咧咧的其余都很好。
把板子递给白汐，“公子也看看。”
因为靠近白汐这边，而且隐约跟白汐更好一些，真就像是女儿更喜欢爸爸多一点似的。
白汐接过给玉清看了看，玉清摆摆手，她不太感兴趣，随意吃上两口就行。
白汐给板子递回小二，“就这样就行了，谢谢。”
“好嘞，三位稍等。”小二知道这穿着青衣的男子是爷，等他发完话才是退去。
小会儿时间，饭菜上齐了，白汐招呼着吃了起来。
几人找了个偏僻位置，穿青衣太扎眼，低调最重要了。
白汐玉清俩人都是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喝茶。
白洛一个人解决了不少，隐约还剩下一些，见她还有兴趣，白汐给她制止了，“好了洛洛，吃多了睡不着。看看你那小圆脸。”
“唔，行吧。”白洛揉了揉自己脸蛋，没承认自己圆呼。
“出去溜达溜达。”白汐起身牵着玉清。
白洛抹了抹嘴喝口水，跟着后边出去了。
这也是个小城，晚上也没怎么繁华，街上不怎么亮堂，溜达一会就回去了。
“清儿跟着洛洛睡吧，我不大放心。”白汐把牵着她的手松开推开了房门。
“嗯，好。”玉清点点头推开隔壁的屋子。
白汐也是怕出事，就怕那个万一，俩人睡得挺熟，醒过来洛洛丢了，那就不太好了。
白汐就是把那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他是一个习惯提前做准备的人，不习惯等到事情来了再忙忙叨叨的。
麻烦又没必要，本就有时间做好的，没必要拖着，这就是他想法和准则。
一夜安稳。
顶着曙光出发，这一路应当会顺利。
没让白洛吃早饭，丫头也没闹，因为昨日已经说好了的事情，就要遵守，还是相当懂事的。
“一个大晴天，好舒服。”微微暖阳打在身上，白洛伸个懒腰。
“嗯，以后都会晴朗的。”白汐说了一句。
白洛没理解，也没反驳，只是悠悠的晃着腿。
不久，仪尔城。
白洛也认了出来，有些害怕，也有些紧张，搂紧了玉清一些，试探的开口，“小姐我们干嘛去呀？”
这一路白洛都没问过，真当是出来玩什么的，压根没多想，到了这就觉着不太对劲。
“砍人。”玉清平淡的说了一句，这会儿兴奋已经下去了，玉清也没想自己动手。
“砍人？砍谁啊。”白洛回想自己有没有透露过家里的事情，她拿不准。
“孙家。”白汐在旁边出声，放缓了速度。
白洛脑子一片空白，真叫自己迷迷糊糊的说出去了。
又是恼怒，又是愤恨，还有感动。
“谢谢公子小姐。”白洛颤巍巍掉下眼泪。
她哪能不知道这一趟都是为了她，她以大大咧咧的就能放下了好好开始新的生活，这样也不错。
原本没想过报仇，她不想麻烦他们两人，过去就过去了，新生活要珍惜，没想到事情这样一个发展，也不错，能给家人报仇了。
两人安慰，白洛只是一个劲的说谢谢。
进了城，白洛给指了路，她本要埋在心底记一辈子的事，就要解决了。
马车就停在街上，三人缓步上了台阶，顶头的孙府牌匾异常刺眼，让白汐心里不快。
“想活着就别张口。”白汐淡淡出声，气势爆起。
门口两个守卫哆哆嗦嗦，要张的嘴都闭了回去。
“来一个带路，大厅，别多话就不会死。”白汐不想胡乱杀人，他虽然打不过玉清，但是空手按死两个普通人也是轻而易举的。
一个守卫慌了神没有了动作，只能是另一个看上去更年轻一点的带路。
孙府大厅。
“聪明人不多问，这样能来个痛快。”白汐站在一边，“懂了的话，把所有男的都叫来，少了一个，全死。”
白汐语气平淡，气势压了过去，那被刚才进入大厅抓来的管家，连滚带爬出去了。
到底也是富甲，脑子都还好使，知道来着不善，而且是青衣，似乎躲不掉了。
一众男人有老有少，全都跪在了大厅之内。
白汐过去捧起白洛小脸蛋，柔声，“洛洛，都砍了吗？”
这温柔的一句话，扎进了在场跪在地上的所有人的心。
白洛眼眸低垂，微微摇头，轻声，“放了无辜的人吧。”
白汐又是发出让他们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回手指着人群，“他们都是帮凶，没有一个无辜的。”
白洛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了公子，我不想身上背负多余的罪恶。”
白汐用手指摩挲她发白的小脸，她这时候也很紧张，“我们洛洛真是人美心善。”
接着回身踏出一步，气势压了过去，那些都是普通人，怎么能顶住，顿了几秒，让他们吃些苦头，“听着了？有问题的出来，能给个痛快，不要心存侥幸，如果被指认出来了，孙府上下一个不留。”
这也是一个小家族了，挺多人，白汐瞅着最讨厌的那一个，肯定就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了。
出来了七号人跪在了前头。
“你们还有一次机会，不要等着指认，自己琢磨吧。”白汐扭过身没看，就是诈他们一下，白洛哪能记着都有谁。
白洛在一边低头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很是用力。
白汐回身，多了两个人。
白汐摇摇头，“我给过你们机会了，看来你们并不珍惜，你们这个家族也是可笑，自私啊。”
“为了一个人，搭上所有人的命，有趣啊。”白汐缓步过去，拍着手掌，每一声，都砸在他们心上。
“滚出来。”突兀的一声暴喝，吓得两人尖叫。
这回都揪出来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没做过坏事心里自然没有负担，身正不怕影子斜。
杀人放火，良心能安？白汐不知道，他也没砍过人呢，想来应当是不安的，除了个别心理变态。
白汐身上也没带武器，不想找玉清要匕首，指着最后边的一人，“去拿把剑来，速度要快，希望你可以让你的家人痛快一点离世。”
那人刚开始还在犹豫，听完蹦蹦蹦跑出去，转眼十几秒的时间，蹦蹦蹦回来，递过剑又是跪了回去。
白汐拿着剑溜走到白洛身边，“洛洛，要砍人吗？”
白洛有点跃跃欲试，咬着嘴唇很用力，然后摇摇头钻进了玉清怀里，玉清搂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白汐反手一甩，剑落到那几个凶手跟前，语气随意，“你们自裁吧。”
接着又出声，“你们后边的，去把府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拿出来，赔偿我家丫头的精神损失费。”
一哄而散，一人拿起剑，颤巍巍的把剑从剑鞘之中拔出来，深呼吸一口，抹了脖子，缓缓向前，倒在地上。
接着下一个，直到地上一片鲜红。
白汐就这么看着，一个接一个的，闻着飘荡的血腥味，心里的石头终于是落下来了，顺畅了不少。
白洛还是看了一眼，恐慌，然后有些恶心，接着心里痛快，不过还是微微空落落的，情绪低落。
陆续有人把值钱玩意拿过来，扔在空地，不时的瞥向一地尸体，想要逃离。
白汐指着最近的人，又指着地上，“衣服脱了，包好。”
白汐提着装着金银财宝的衣裳，头前走，朗声，“想找事，平定城白玉府等你们，不过劝你们一句，不想灭门就好好生活吧。”
白洛在一边搂着玉清，玉清把她的头往怀里按，不让她再看，面色冰冷，也放出气势压过去，众人跪倒在地。
出了大门，白汐给一衣裳的粪土扔在车里。
拉着白洛小手捏了捏，“洛洛，家里人可立了碑？”
“未曾。”白洛摇摇头，那时候顾着逃命，而且也都烧了个干净。
“那我们出城，找个地方，给爹爹他们烧些纸钱，与他们说说话可好？”白汐温柔地说道。
“嗯，谢谢公子，谢谢小姐。”白洛福礼，很长时间。
“好了，咱们上车。”白汐轻轻拍拍她的手臂。
寻了个丧事的店，买了些纸钱，白洛抢着付了钱，白汐知她懂事，如了她的意。
城外，光秃秃树林都是荒凉，白洛流着泪烧些纸钱说着话。
悲从中来。
“爹爹，娘亲，哥哥，仇报了。”
“女儿现在很好，很幸福！”
“有公子疼，公子可帅了，我怎么气他都不生气。”
“然后公子还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我的小脸都圆呼了，公子说我我都没承认过，偷偷说与你们听。”
白洛揉了揉小脸，泪中带笑。
“公子的娘子，是小姐。可美了，就跟神仙似的，总说我是白玉府的二姐头，对了，白玉府是现在女儿住的地方。还要再往东一些呢。”
“还有白温，我俩可好了，爹爹娘亲，哥哥你们可不能说我了，我俩都私定终身了，她会弹琴唱曲，温柔疼人。我俩一定好好的。”
“还有两个妹妹，白沐白沫，懂事又可爱的。我们一起生活了一年，很幸福。”
“爹爹娘亲哥哥，我好想你们啊。”
“你们过得怎么样啦，还好吗？不要担心我哦，我现在可好啦！以后你们要是想我了就和我说，公子说过什么托梦，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试一试？”
“现在丫头可有钱了，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了，再也不怕给人欺负了，你们放心吧。”
“不能再说了，钱都烧没了，下回我多给你们弄一点，不要着急，然后使劲花。”
“我好爱好爱你们，唔，真的不能再说了，爹爹娘亲哥哥再见啦。”
说罢，白洛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灰尘沾满头发裙子都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看着逐渐熄灭的火苗。
悲生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