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世界的时间无法预计,时间汇率也一直在变, 得看具体的任务要求, 用时短的当天早上进去晚上就能出来,时间一长就说不准了, 颜永宁见过最长的一次是三周。
许自为这次一进就是一周, 那串手链被他收进了床头柜, 期间颜永宁一直没收到对方回应,慢慢的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过得相当快, 没过多久, 他手下的两名志愿者的结算申请书终于通过了审批, 获得了回到现实世界的资格。颜永宁给他们一人送了一份小礼物他自己烤的小饼干, 加了点蔓越莓干,尝起来味道很香。
临别当天,颜永宁站在通道入口处送别二人。
在出意外之前, 年纪大的那个家里小孩刚上大学, 年纪小一点的那个准备跟女朋友去领证,这两人生前不认识,但临死前见过一面。他们遇上了同一场大型车祸,两个人很缘分的在同一条街上被同一辆车撞上,一前一后的来到了这里。
原本不同的命运在不可抗力的机缘巧合下交错, 慢慢的形成了如今的羁绊。
别太紧张,等你们回去,就会感觉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又是充满干劲的一天。颜永宁拍了拍年长者的肩膀,扫了眼对方微突的肚腩,笑道:回去以后多陪家里人出去走走,多锻炼有利于身体健康。这名志愿者来之前可比现在还胖,在跑了两年任务,对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一大圈。
他又对另一人鼓励道:回去以后好好努力,好好工作,毕竟也是成家的人,要肩负的东西更多了呀。他对这名志愿者印象也蛮深刻的,最开始还觉得这是个坑蒙拐骗的传销团伙,觉得人生已经没有意义了还不如直接消失算了,他尽心尽力找人轮流给他做了几天的思想工作,才把对方的错误观念给掰过来。
现在这两人都成功晋级回家,颜永宁颇有一种功成名就的满足感。
他想好了,他也要努力把许自为的分给提拉上去,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就想轻生这像什么话,人还得往前看,不能一味沉溺在过去,就算再美好,那也是虚假的东西。
颜永宁在心中列出了一串打算实行的计划,抬眼看见这两人还停留在原地,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他。
是不是对这里有点感情了?颜永宁一手按住一人肩膀,把他们往前推了下,他们顺势往前走了两步。他还想把人直接推进去,但两个人堵在门口,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往前一步,就巴巴地看着颜永宁,好像还有话想要交代。
老大,我最开始还觉得你挺不好惹的,一直都不怎么敢主动跟你说话,后来才知道,原来你这么温柔。但一件事真的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忍不住,反反复复地去想,想到那天出意外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老大,你长得特别像我见过的一个人。年纪小些的青年揉了把通红的眼睛,说话的语调微微颤抖。
我也不认识那人,只记得那人长得特别好看,跟老大你一样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即便十分不愿,还是强逼着自己回忆了当时痛苦的一幕,低落道:当时那个车,太快了,那辆车本来要先撞上我的,但有个男的冲过来替我挡了一下,那个人走都走不了,居然还有空来操心别人。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车一下把他步的工具撞飞了,他直挺挺倒在路上,让我快走。
但我还是辜负了他的好意,我没能走掉,那车把他撞翻以后根本不带停一下的,歘的一下就把我也掀翻了。那时候真的很痛,一直到那车从我身上开过去,我都还记得他的眼神,看起来很绝望的。
颜永宁只是听着对方的描述就觉得心脏都要被揪起来,死亡这件事情一直是每一位志愿者不愿意面对的痛点,如今对方为他讲述起当时发生的事情,无异于在伤口痊愈前又狠狠地撕开给他看。
他收回搭在对方肩上的手,环抱双臂,沉默地听,等待着对方说出真正想要表达的重点。
青年像是自言自语:我运气好,还有机会再活一次,不知道他运气能不能也跟我一样好。
生命无法预控,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颜永宁嘴角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容:行了,跟我还兜这么大圈子,想干什么你直接说就行,可别耽误回家的时间。
他哂笑着解释道:老大,还是你懂我。我这不是已经够五百分了嘛,后头等审批的时候我又多接了几个任务,现在攒了五十多分,能不能先转到老大你的账户上?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他,帮我把这些积分送给他,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转让积分倒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但是攒够积分,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乐于助人。
颜永宁点头答应:可以,我会帮忙留意,那个人叫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他名字。他懊恼地挠了挠脑袋,赶在颜永宁拒绝他之前,他飞快补充:但我记得他手上有一串很漂亮的手链,手链上有几颗紫色的珠子!
把自己未了的愿望倾诉完,他才松了口气似的,跟另一位志愿者一块进去了。刚才临走前又多不舍,这会走的时候就有多果决,一路上头也没回,径直消散在黑雾中。
颜永宁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迟钝地收起脸上错愕的情绪,认真地思考起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手链,水晶,男的......
颜永宁心事重重,转过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冷不然,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大忙人啊,一声故作怪腔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愉悦。声音的主人快步走到颜永宁身边,期待似地问他: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颜永宁还在纠结先前的问题,看见许自为的出现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在原地愣了会,没挣开许自为的手,也没说什么拒绝的话,出乎意料的好接近。
他忽然想起什么,高抬起手臂,将自己手腕露出,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
柔和的光源下,这截漂亮的手腕仿佛白得能发光,紫水晶反射出莹润的光泽,二者两相结合起来,像是一份完美无瑕的工艺品。
许自为瞳孔骤缩,下意识捏紧了颜永宁的手腕,颜永宁感觉自己腕骨在隐隐作痛。
反应不小。
见过?颜永宁想把手抽出来,无奈对方实在抓的太紧,他无论怎么用力都挣扎不脱。
一道分外灼热的视线直射在他身上,仿佛审视,颜永宁莫名有一种里里外外都被看光的错觉。他下意识屏息,想要等对方一个回答。
怪异的感觉来势汹汹,他认为可以概括为直觉,不需要缘由,强烈的直觉催使他想要了解更多。
两道视线相撞,谁也不甘示弱。
许自为答非所问:我刚才看见你站在那边跟他们说话,在送他们出发吗?什么时候也来送送我?
颜永宁把腕上的手链解开,摊平掌心,端到许自为眼前。
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许自为终于愿意承认:见过。
颜永宁想问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志愿者说的人,想问一下这条手链的由来,他还想问很多东西,但还没等他组织好问题,许自为主动开口了。
这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的遗物,自从他离开我以后,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颜永宁心跳忽而加快,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翻涌,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席卷着他。他像是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门,既对门后的画面充满好奇,又忍不住迟疑驻足,对未知充满畏惧。
颜永宁,我这么多天的暗示,你都没有收到过吗?
不是没有,但都被他选择性忽视了。
暧昧的消息一贯不收,主动的礼物一贯于是,灼热的眼神也都选择性忽略。
或许就是他这样逃避的态度,激起了对方的逆反心,换了一个方式来引起他的关注。
对于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来说,突然有一个陌生人找出来说,他了解你所有事情,这种感觉是很恐怖的。
你颜永宁后退半步,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可他还是站住了。
门里的光是那样亮,他没任何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