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院长,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参加讲座,接下来我又要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全力以赴的完成您参与的这个大项目了。能在这最后一天又见你一次,我真高兴。”
长发妹抓住陈锋的手臂,一边摇晃一边说道。
陈锋把手抽回,拱手道:“祝马到成功。”
该说的,他已经说过。
反正别人已经完成取样,接下来的项目推进他阻止不了,也懒得再管那么多闲事。
爱谁谁去。
长发妹又靠了上来,“多谢陈院长你的吉言。唉,你是不知道前段时间我们有多迷惘……”
“我知道的。”陈锋打断她,“你不来的好,回生命院做项目吧,我个人也很希望你们能拿出些成果。”
人都来直觉学派了,她多迷惘还用多讲?
其实在陈锋看来,甭管她是呆直觉学派,又或是回生命院对着自己的样本做文章,都是无用功。
但人类已经走到这一步,哪怕明知道那是无用功,他也没必要去掐灭别人奋斗的希望,总比继续呆在直觉学派搞玄学来得靠谱。
“嗯!”长发妹重重点头,抬头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小片刻过去,她又略显苦恼的挠头,“陈院长,其实我还有个任务。”
陈锋默默的看她,“我拒绝,往事不要再提。”
“唉,好吧。但是……”
接下来,陈锋与这人又很是纠缠许久,才极不耐烦的把人赶走。
他很愤怒。
也不知长发妹是真心实意的崇拜他这精神领袖,还是觊觎他的样品。
这人极无操守,各种当众献殷勤。
她甚至明里暗里的表示,哪怕陈锋始终不愿意提供样品,她为了表示感谢,也可以在闲暇时帮陈锋解决一些男人独处时的特殊需求。
陈锋的确需要她帮自己解决特殊需求,于是他向对方发起了邀请,“你来历史学院加入我的项目组吧,我真的缺人。”
结果呢?
前一秒还热情洋溢得仿佛要趴在他身上的铁杆粉丝瞬间叛变。
这人竟表示宁肯留在直觉学派里冥想,都不去他的考古学项目组。
这个傍晚,陈锋注定是悲剧的。
他后来又上台发了言。
他的发言声情并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还给自己编出个学习历史展望未来的玄学理论。
他试图忽悠别人。
“未来是路,满布荆棘。历史是刀,可以为我所用,为我劈开杂草,指引前路。”
他自觉这台词很赞,奈何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既是傻子,又聪明得过分。
陈锋最终两手空空的离开了。
并骂骂咧咧。
你们这群假粉。
还视我为精神领袖呢,你们的信仰都喂狗了。
在回自家别墅的路上,他碰到了董山老头。
也不知是偶遇,还是这老头提前在此埋伏。
“看吧,我就说了,你没戏的。来涉粒子项目组吧。”
老头坏笑着。
陈锋面无表情,并不想搭理他的聒噪。
董老头不以为忤,依旧乐呵呵的,“你真吃了秤砣铁了心?”
陈锋没绷住,答话了,“对,其实反正我也没对科学城的人抱什么期望,没人来我就自己忙乎,无所谓。”
董老头叹口气,“行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要听吗?”
“请讲。”
“你对直觉学派到底怎么看?”
“不知所谓,东施效颦,浪费资源,浪费生命。”
董老头直笑,“如果让他们知道你这精神领袖这样看待他们,也不知道会多伤心。”
陈锋傲然冷笑,“这就是我的心里话。靠直觉推演得出结论这种事情,就连我自己都可一而不可再,我不认为别人能复制我的成功。”
“所以你在学派讲座上,才试图煽动忽悠几个你的信徒来你项目组,给你打工?”
陈锋点头,“对,我这是为了让他们好歹做点有用的事。毕竟浪费资源是可耻的。高级人才,本身就是重要资源。”
这就说到他的痛楚了。
他真想坦白从宽,把自己那所谓“直觉”的真相说出去。
奈何他不能,真相比直觉还玄学。
别人对他的信任度没到那个程度,暴露太多真相出去,反而只平添绝望,伤到人类垂死挣扎的斗志。
不能自我推翻,所以陈锋必须默认直觉学派的理念。
在这里,陈锋隐约体会到一些人人共和这个制度的缺陷。
倘若不是末日将至,在正常的人类史中,如果诞生直觉学派这种组织,必将遗毒深远,近似于宗教对文明的限制。
在以前的数条时间线中,都并未出现类似问题。
这次有了。
原因正在于当下时间线中的制度里绕不开的弊端。
过于自由,过于尊重个人意愿。
没有一个强势睿智且极具远见卓识的真正领袖。
社会制度对个人的约束力从过去的极端严苛,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宽松。
那么在诞生直觉学派这种错误的道路时,没有强权来做出行之有效的纠正,避免浪费。
直觉学派因他而生。
但即便没有他,在前面几百年的历史中,还是陆陆续续诞生过不少科学宗教,亦或是别的不太好的思潮。
虽然人类还是进步了,但毫无疑问,类似思潮依然拖累了文明进步的后腿。
陈锋甚至开始怀疑,对人类这个文明而言,是否真正存在完美的制度。
理论上,只有一个可能。
诞生一个毫不利己的、既有能力又有情怀的伟大领袖。
这个领袖必须是一个完美的人。
由伟大领袖来掌控及调配文明前进的方向,维持适当的专制与民主。
这个度必须拿捏得完美无缺。
并且,这个伟大领袖还必须得有永恒的寿命。
因为再伟大的领袖,也不可能在死后依然牢牢控制住每一个继任者的思维模式。
可这并不现实。
宇宙的规则告诉他,身为碳基生命的人类,不可能有永恒的生命。
董山听完陈锋的话,点头认可:“是的,浪费可耻。在你过来之前,科学部的众多部门负责人对直觉学派也是有些深恶痛绝。”
“但我们无法说服他们,因为你的成果就摆在那里。你自己无法说服他们,也是一样的原因。但我认为,这个局面依然可以被改变。”
陈锋:“怎么改变?”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让他们从废人变回成一个有用的人,还是只能靠你这精神领袖。”
陈锋摊手,“但我失败了。”
董山:“那是你的方法不对,你且过来,我与你慢慢道来。”
良久过去,陈锋的眼神的确越来越亮。
姜还是老的辣。
不愧一百七十年的陈年老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