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当祁垣年幼,又是个读书人,这些年连伯府大门都没出,肯定什么都不懂。在那佯哭半天,又道:“少爷,如今这铺子是支应不下去了。您要手头不宽,略微照顾几个钱也行。小的离乡这么多年,早就想回去看看了。”
“你要走?”祁垣摸了摸那纸,搓了几下,气得笑了出来,“待我查完帐,你便是想留也留不下的,现在想走?没门。”
他把上面一本薄薄的簿子往前一丢:“账本呢!”
掌柜的脸色微变,“账本都在这了,少爷这是何意?”
“这些?”祁垣好笑道,“掌柜的,你是胆子太大还是为人太蠢?这蜜合纸才造出来两年,你庚子年的账本就已经用上了?”
蜜合纸乃是江苏所出,因其不易虫蠹,入水不濡,所以很受账房先生喜欢。后来造纸人又在其中加入了**等料,纸张自带清香,更是风靡一时。
祁垣虽然读书不行,笔墨纸砚上却只肯用最好的,这蜜香纸才产出来,齐府便给他买了许多。算起来也就两年前的事情,庚子年可没有这种香纸。
老掌柜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露了马脚,心中暗骂,却仍辩解道:“小少爷是读书人,岂不知天外有天,蜜合纸又并非只一家能造,如何就断定庚子年没有?”
他冷笑一声,仍揪着账本道:“更何况账本原原本本都在上面,执着这些细枝末节又何用?少爷若不懂,只看总薄最后便知亏盈。这账本上一笔笔一道道,可都记的清清楚楚。”
祁垣看他嘴硬,支使小厮搬了一把椅子出来,放在堂中。药铺子里半天没有人来,祁垣便吊儿郎当地翘脚一坐,开始翻看。
账本上密密麻麻全是字,高一行第一行,普通人可能看不懂,对祁垣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那先看总部。交关总薄、货总薄、杂项总薄……嗯?”祁垣问,“你这只一本?”
老掌柜这才暗暗吃惊起来,道,“这铺子小,一本就够了。用三册的都是大商户。”
然而心底却开始打鼓,读书的秀才哪能知道这些名字?
“行吧,那流水账搁哪儿呢?日清、银清、货清,这些不看怎么对账?”祁垣又翻了两下,道,“你这总薄也不对,人名纲头……损益纲头……”
他念念有词,末了一笑:“怎么,还有人银俸股……你是银钱股还是人力股?去年既然血亏,哪来的该分银?”
老掌柜越听脸色越白,这人连这些都懂?这绝不可能是才学了来唬人的。
他交的这几本账簿都不全,外行人肯定会被绕进去。但懂行的一看,什么都捂不住的。
“你还会管账?”老掌柜眯了眯眼。
祁垣冷笑,正要说话,就听这老掌柜突然怒喝了一声。祁垣脸色一变,腾地站起,就见从后面跑出来三四个穿着青衣短打的年轻人,满脸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