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满足似乎掩盖了一切,包括幻海遮云花。所谓夺物借生,便是主人妄动情念,肉身便会被花侵蚀,最后灵识尽毁,幻海遮云花便得以继承肉身,修炼成人。
半个多月过去了,唐清晏不停筹划着,终于打算一鼓作气攻上程门。
“唐清欢,你哥哥终于来了。今日,或许是你我最后一面了。”程又安站在神庙门口,默默说着。还是不进去了,今日无论结果为何,一切都该结束了。
红衣女子的明媚终于加上了金丝刻凿的狂傲与孤寂,白衣女子纯白衣衫也带了灰纱的迷雾与疲惫。
“陈逸,成亲以来我俩还没有好好喝过酒呢,娶我,实在委屈你了。”程又安拿着桃花酒。
陈逸疑惑地看了看她:“能娶你是我梦里才敢想的事情。不过灵尊今日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慨?”
“感慨什么感慨!反正就是想喝酒了呗!”程又安倒好了酒,“你呢?”
“好,喝。”陈逸不胜酒力,但还是一杯跟着一杯喝,连喝了五杯才停下。
程又安笑了:“看来还是跟我跟久了,酒量也上来了。”
“是啊,我跟了你好久了。初到程门,你才出生不久,偶然看到你去看太阳,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不久后,我通过筛选,到了你身边。跟着你走路,跟着你吃饭。程门好多人怕你,没人跟你讲话,我甚至有点庆幸,你竟然愿意和我讲话。也是,要不是其他人怕你,谁会与一个卑微的侍从讲话?”
“那倒是,毕竟没人斗法斗得过我嘛!哈哈哈!我一句斗法吗,就可以把他们吓得离我三丈远!”程又安大笑。
陈逸认真且执着:“可你一点都不可怕,相反,你很善良,你的善良藏在千方百计不让程老爷知道的细节里。你还记得吗?我才来到你身边时,因为不懂规矩误入神庙,本来是要处死的,是你拿着鞭子来抽我,责怪我为何要把那些规矩记这么牢,耽误了给你送点心。可哪里有点心那回事?你只是想告诉别人,我记得规矩,只是被你所迫。”
“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程又安想了一会 也没想起来。
“可这些事,我都记得,而且对我而言,不是小事。侍从卑微,可你却从未把我当做卑微的人。后来老爷要让你提前成年,需要启动秘法,那些被关在炉鼎里的日子,一定很难熬吧。你在炉鼎一日,我也在烈日下站一日,给自己划一刀。九九八十一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陈逸……”饶是程又安再迟钝,她也明白了。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动,是为了让你知道,我一直在你身后。而且,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独活。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什么?”
“你今日的目的。”
程又安叹了口气:“陈逸,我知道有的事情瞒不过你,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是南幽都被罚下界转世历劫之人,这已经是你最后一世了,我希望你顺顺利利的。幻海遮云花,若动情,便必死。可只要我死了,你就不会有事。”
“你!”陈逸正想站起来,突然发现自己浑身发软,“怎么会?我明明提前吃了迷魂的解药的!”
“傻陈逸,你的小脑袋有几个弯弯绕绕我还不知道吗?陈逸,不要为我难过,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从前被身边最亲近的人利用,被身边人背叛,没有朋友没有完全信赖之人。连哥哥我也留不住。所以啊,你和苏玉都要好好的,我只有你们了。现在我也明白了,死从来不是一个悲剧结局,它还可以是完满的句号。这样,我面对唐清欢之时,也可全无愧疚了。只是,她的哥哥,实在是个小人,该替她除掉。”
“灵尊……你先给我解药!”陈逸已经逐渐开始没有力气动弹。
“陈逸,我死后估计就灰飞烟灭了,你要好好的,回去好好修炼,再成为一个大神仙,好吗?”
“解药!!”说完这个,陈逸已经说不出话了。
程又安替他拿了个小毯子。陈逸最后的视线,便是黄昏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你现在才敢来啊,怎么,你妹妹都要一命呜呼了,都这么不着急吗?”程又安手里捏着桃花酒,坐在屋顶上,霸气四方。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妹妹也是为了替天行道,今日,我便来为她报仇!”唐清晏大喊。
“呵……”程又安忍不住嘲讽,“你的脸皮倒是堪比城墙。”
“今天你必死无疑!无论世家,还是宗门令门,甚至还有隐藏在逐灵大陆的堕魔妖族,都到了!”
程又安无所谓地看着台下的人:“有意思,你是怎么聚集这一帮乌合之众的?”
“休要胡说八道!我们本是安心修行,可奈何你们程门非要当天下之主,逼得我们没有退路!”一个白胡子宗主喊着。
“哦,我明白了。我当了灵尊,要你们返还克扣百姓的土地与税收,不然就是一个死,你们觉得过分了是吗?”程又安认真思考着,坦白讲了出来。
下面的人一片哗然,指责声不断。
“你竟然如此不尊重我们!如今你可是灵尊,脾气又如此残暴,万一与天界打起来,可不是要连累我们!”
程又安听的累了:“让我看看,不错,都是些根骨不错的修仙者,怎么一个个都没有脑子呢?本尊懒得和你们解释,要打就打吧!”
世人皆怕天界,也顾念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至于程又安返还税收土地是为了什么,还有她到底会不会打上天界,这没有人关心。更重要的,他们得知,最近程又安身子不适。不得不说,唐清晏真是找到了他们的弱点。所以,便是这一片狼烟,尸山死海。
“为何不让我出去?”陈逸拼命拍打着结界。
苏玉传来声音:“陈逸,是你吗?”
“姑姑!你也在。不对!外面肯定有什么!是不是唐清晏?他是不是带着什么人来了?”陈逸想起了程又安最后说过,希望自己与苏玉都好好的。
苏玉也正头疼着:“我的妖力竟然被程又安封住了?奇怪,难道她知道我是妖?”她尝试用妖力,也打不开这结界。
“坏了,又安肯定要做什么危险的事,不然不会设这样一个保护结界。”苏玉心里有点慌。
陈逸还在拼命破着结界,口里已经溢出了血。
“好了,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凭你是打不开的。又安心思缜密,我们虽然都在结界,却看不见彼此,她就是怕我们二人合力。”
“少主!”牧尘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牧尘你怎么也在这?”陈逸震惊了,又慢慢想起了程又安的话,原来她早就知道了!知道自己是神族历劫之人。
“这下好了,不可能有人来帮我们打开结界了。”苏玉叉着腰,越想越生气,“好你个程又安!不是说最讨厌被欺骗嘛!老娘不是就骗了你吗?干嘛还要保护我?”苏玉眼眶开始红了。
“对了陈逸!还有一件事……”苏玉突然想起来。
“还有什么?”陈逸扶着桌子,无力地半跪在地。
“之前又安不让我说……其实上次你昏迷之后,就是长翅膀那天,是又安渡了一半修为给你……我想,唐清晏敢上门挑衅,肯定也是知道了这事……”
“什么?难怪我见她总觉得她神思倦怠,修为大不如前。为什么不告诉我?牧尘!你可知情!”陈逸急得一口血吐出,急急问着 ,“她现在体内到底多少修为?”
“属下也是知道这事而已,灵尊不让说啊属下也没办法。”程又安吩咐了不假,牧尘有私心也是真。
“你们怎么可以瞒我?”陈逸眼睛充了血,心里控制不住地颤抖害怕。
“不行!今天我就算死了,也要出着结界不可!”他拖着笨重的身子,不停攻击着结界,苏玉与牧尘也赶紧站起来,运转法力一起攻破结界。
外面,还是灯火通明,程又安已经杀红了眼,身上也多了不知道多少伤口。
“还是红衣实在,也看不出受伤的样子嘛。”程又安抹了抹嘴角的血,笑了。
“她果然不行了!唐清晏说的没错!她真的只剩下半身修为了!”
“大家快上!”
人群里不知道谁在欢呼。
“半身修为如何?如此我也能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信口开河!现在我就要替我古府报仇雪恨!为千千万万受你逼迫的人出这一口恶气!”
一个阵法朝程又安打过去,里面是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金缕阁。亭台楼阁,蜿蜒曲折,火焰冲天,他们是想,烧死程又安。
“哥哥!不要!”唐清欢不知什么时候赶到,先一步替程又安挡下这个法阵。
瞬间人被吸到半空,火焰瞬间席卷她的全身。
“唐清欢!”程又安愣愣地看着。
“你竟然会来?你怎么会来?你不是应该恨我怨我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替我?”她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