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山听到莫不闻的话那张有了褶皱的面皮抽了抽,他看着眼前一如千年前风采卓然的青年,再想想自己已经垂垂老矣、心魔日重的处境。
最终有些自嘲又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不敢当,墨沧澜后再无天才。”
“我们这些平庸之辈怎能和你这等不到二十便进阶元婴的怪物比?!”
“触类旁通,闻一知十。这天下还有你墨沧澜做不到的事吗?甚至连登天梯你都能补!”
莫不闻便扬起眉毛,“所以你们便心生嫉妒、背信弃义、一边明知此举有违正道,一边还用修补登天梯是为了真州大陆的理由做幌子,集体围攻于我?”
海东山被莫不闻这句话戳中,脸上现出无比纠结又复杂的神情。事实确实如此,可他们却从来不会承认。
一旦承认了,那便是自己做下了让人极为不耻之事,像他们这般的天之骄子不能如此不堪?!所以他们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认为此事做的不对,尤其在墨沧澜被他们围攻之后不久这人便入魔成了天魔屠杀了真州大陆的不少修真者,他们便更觉得自己是对的了。
然而,就算他们努力在心中这般说服自己。甚至说得自己都已经相信了,在闭关静修叩问道心之时,天道却不会被人的言语所说服和蛊惑。那永远不完满的道心,便是最无可让人辩驳的罪孽。
海东山想到这些,脸上现出了愤怒和几分屈辱侮之色。他抬眼神色冰冷地看向莫不闻:“围攻于你是因为你勾结魔道和妖族,事实证明我们之后做的也不错,你果然入魔了!”
“你今日既来复仇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我来一场死战便可!生死输赢各自负责,莫要连累其他无辜之人!”
海明珠听到这话抬头又喊了一声祖父。
结果下一瞬她便被一股巨力狠狠的掼在了地上,听到祖父怒斥墨沧澜的声音,海明珠忍着身体内的疼痛才听到墨沧澜带着笑意的回答。
“莫要连累其他无辜之人?那当年你们因为嫉妒与私利背叛的我,是不是无辜之人?当年被你们逼入绝境、抓过来放血追踪我行踪的墨家人是不是无辜之人?”
“你们这些人可真有意思,明明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虚伪之极、甚至为了自己的名声利益可以连脸都踩在脚底下来回摩擦的家伙,如今倒有什么脸来跟我说公平生死、不要连累无辜?”
莫不闻说着便露出了一个让海明珠和海东山看着都直冒凉气的笑容:“就算是无辜之人,也不是没有办法让他变得不无辜啊。”
莫不闻的手中忽然冒出了浓郁的魔煞之气,那气息仅仅是隔着远看着都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海东山,你说,是我把这魔煞之气打入你这孙女的体内,困她三天不出。三日之后,她不就成了人人该喊打喊杀的魔修吗?”
海东山和海明珠的双目在这瞬间瞪大,而莫不闻的话语还在继续:“然后除了她之外,我再去你家把你家所有人都如法炮制,反正入了魔沾染了魔气那就是该杀之人,就是不无辜之人,到时候你家上上下下无论老幼,大概就都是该死的魔修了。”
“多有意思啊?星罗海城城主一家竟然都是隐藏许久的魔修,我再帮你们杀些人盖在你们这些魔修脑袋上,啊,到时候都不用我出手,你们海家怕是就要、”
“够了!!”
海东山终于再也忍受不住莫不闻的话爆喝出声:“你怎能做如此颠倒黑白丧心病狂之事?!如此做你就不怕天道不容你吗!!”
莫不闻轻轻理了理袖子,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天道既能容你,为何不能容我?”
“你在天道之下都苟活了这千年之久,如今我回来了,想来也是能再活千年的。不过,你们海家也不知能不能活那么久再来找我?”
海东山在这时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喷出了一口心头血。这是无比愤怒又夹杂着恐惧的血液。
他是想要跟墨沧澜这个威胁他全家的人同归于尽的,然而就像墨沧澜说的,他道心不满、千年之后已是垂垂老矣,哪怕对上其他的修者他是化神中期的大能者了,然而在他看到墨沧澜的瞬间,便知道自己绝不是墨沧澜的对手。
最悲哀的不过是他想要与对方同归于尽,却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
海东山的脸色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迅速灰败下来,他到这时才惨笑着道:“当年之事确实是我……因嫉妒于你而做下的错事。”
“谁让墨沧澜一出,这天下便再无英才了呢?我等苦修数年不如你一日悟道,我等费尽心思不如你机缘巧合!”
“若有你在,便永无我等的出头之日!于是心魔便起,永无宁日。”
“不过,种因得果,这恶果我终究还是自己得了。这千年来我每当进阶之时便凶险万分,每次进阶心魔都会强大一分,质问我当年做下的那等卑劣之事!故而近百年来我修为再无寸进……呵呵,这便是报应。”
说到这里的时候,海东山的气息开始变得微弱,海明珠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般惊呼着冲上来扶他。
而然她最终还是慢了一步,海东山口中耳鼻眼中都流出了猩红的血,再最后对着莫不闻道:“我自该为当年所做之事给你个结果,恶人伏诛,还请……莫要连累无辜。”
说完这话海东山便浑身一僵轰然倒地,当海明珠再去看时,他已经气息全无了。
海明珠在瞬间变红了眼眶抬头想要对着莫不闻咒骂些什么,然而当她对上莫不闻那双无喜无悲没有半点情绪的双眼之时,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莫不闻看着海东山僵硬的尸身片刻,纵身飞跃便到了七色玄龟的背上,而后便与司繁星和七色玄龟一道,离开了这座岛屿。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我留他一个全尸。”
“走罢,该去找下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