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中国字?”李邽山道:“去去,给施大小姐弄……整一杯coffee”
“大哥,啥是抠飞?”老三挠头。
“coffee就是咖啡。”
“哦哦哦。”老三转头问:“施小姐,你要加糖吗?”
“不用,谢谢。”施图南道。
“不客气不客气,给美丽的小姐端抠飞是俺的荣幸。”老三笑着离开。
房间只剩下俩人,施图南等着李邽山开口,李邽山干抽烟,饶有兴致地打量她。身子忽地往前一倾,恶作剧似的,朝她脸前喷了一口烟雾。
施图南偏开脸,不动声色地问:“李先生见过我?”
施图南肯定自己没见过他。等半天不见回答,只看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过来,手掌猛地拍向自己大腿。不待施图南反应,他捏着一只蚊虫举到她脸前,道:“蚊子。”
施图南反应过来,又羞又怒。
李邽山看巴掌拍向的位置,大骇,随后一脸郑重道:“真对不住,我看到蚊子太急切了,怕叮了施小姐。”说完自觉没诚意,又诚恳地说:“sorry,抱歉,望施小姐不与我这粗人一般见识。”为表诚意,摁灭了烟,一改轻佻地问:“施小姐刚问的什么?”
施图南涨红着脸,狠狠地瞪他了一眼,惊得说不出话。
李邽山看着她,认真道:“施小姐在《新青年》上发表了一篇对于文明的理解,我很是认同……”话没落儿,施图南忽地站起来,后知后觉地要离开。
“施小姐,我李某无意冒犯,绝不屑做登徒之辈。”李邽山拦下她,一脸正色道:“李某有要事相商。”伸出胳膊,指向沙发道:“坐。”
施图南看看他,捋了下旗袍,双腿并拢斜在一侧,双手虚搭在大腿上,坐得很是庄重。
李邽山甩了下褂子,坐下。开门见山道:“我想借贵府两箱金条。”
施图南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个借法?”
“李某帮贵府把这十六箱家财顺利送达极乐岛。金条——就从这十六箱里借。”李邽山说得理所应当,不像是个打家劫舍的无耻之徒。
施图南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趁人之危说得这般堂而皇之。不禁细打量他,相貌堂堂,也算个七尺男儿。李邽山会读心术似的,不在意道:“别的男儿有七尺,我五尺。”
施图南难得附和,点头道:“七尺的都上战场了。”
*
李邽山盯着施图南的袅袅身姿,目送她离开。缓缓抬起手放在鼻尖上蹭。老二,老三、老四接连进来问:“大哥,施小姐怎么说?”
李邽山闻了闻手,回味无穷道:“香。”
“大哥,啥香?”老二问。
“事都办妥了?”李邽山正色道。
“都妥了。已经给老六发信号了,就等一个月后船靠岸了。”老二道。
“大哥,那施小姐气度真真的好!感觉跟俺们都不是一路人,一个天上一个泥里,让俺自什么行什么……”
“自行惭愧!”
“对,让俺自行惭愧!那报上说,施家大小姐留洋四年,兰质熏心、举止娴雅、才高咏絮、钟灵什么秀,纡余什么什么的……总之都是顶好的词,这些字分开俺还认识,搁一块俺就不认识了!”老三嘿嘿直笑。
“文盲!那念自惭形秽,钟灵毓秀、纡余为妍!夸人有才有气度。”老四纠正他。
“对对,施小姐气度一等一,还跟俺说谢谢了。”老三道:“俺就算换身皮,语言文明了也是个粗人。不像施小姐,就算脱光了啥也不穿……”
“滚滚滚——”李邽山踹他,扭头翘着腿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老二不齿道:“我可不敢苟同。啥文不文明的,我先生以前教我,不要看一个的言行,要看一个人的作为。你说他们文明,我觉得他们伪善虚假。要真是个文明人,就不该发国难财,更不该在国难当头带着万贯家财逃走!我也不晓得真正的文明人啥样,但肯定不是这样。”
“杜家怎么说?”李邽山打断他们。
“大哥,杜家吓傻了,说是要给咱两箱白银压压惊。”
“不要白银,要金条。”李邽山道。
“大哥,杜家远不如施家,两箱金条恐怕……”
“船上的货五五分,或两箱金条。让杜府自己选。”李邽山话锋一转,问道:“西装拿了么?”
“拿了。还有配套的领带皮鞋。”老四上前道:“大哥,你不是嫌洋装拘得慌?”
“以后都把粗话给碾碎了咽回去,尤其在娘……女性面前,说话要文雅。”李邽山解着褂子道。
“大哥,啥意思呀?”老三不解。
“你们大哥我,想拿拿天鹅肉的味儿。”李邽山打扮的衣履整齐,问道:“都在餐厅里?”
“正晚饭口,都在餐厅里。”
*
施图南回客房,躺床上小憩。一来有些轻微晕船;二来晚上睡眠不好。没躺一刻钟,梁晚月母女与施怀先找来问情况。施图南还没开口,施怀瑜先抱怨道:“我就说吧,抬那么多箱子太招摇,这下倒好,让海贼给惦记上了。”
“这事怨不得图南。这艘船是最后一趟,这次不装以后就没机会了。”施怀先道:“只是不妨会有海贼。”
梁晚月道:“不是有船警?让船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