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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宁又“嗯”了一声,然后开始排斥地往被子里钻,同时伸手合拢被子,把身体裹住蜷缩成一团取暖。
“为什么不用热水?”
“没有热的。”
章弘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好像只教了如何开关,却没教他怎么调节水温。他本以为周睿宁应该会的,没想到对方并不知道。
“那你平时洗澡不用这种设备的吗?”他问,坐在床边,手隔着被子轻拍周睿宁的背。
“不用。”
“那你怎么洗啊?”
片刻,周睿宁转过身,从被子里露出眼睛:“有桶,还有盆。”
章弘笑了笑:“傻瓜,下次我教你用,或者再洗一次吧?我看你好冷。”
周睿宁立即摇头,然后又开始往被子里缩。章弘看着他的反应有点奇怪,便伸手要拉开被子,却遭到对方执拗的反抗。
“别这么闷着睡,会透不过气的。”章弘皱眉:“乖,放手。”
“不要。”
章弘越是要拉开,周睿宁反抗得越用力,到后面几乎是绷着一张脸和他抗争,但终究抵不过他的力气。
被子被扯下来,章弘第一眼看见的是周睿宁胸前那一片浅淡的痕迹,虽然已经半年了,但还是有这一块那一块的疤痕,在麦色的皮肤上显得很凄惨而突兀。
周睿宁扑上来把被子夺回,重新盖在身上,然后缩到墙边躺下,嘴里低低地似乎还在说什么。
“很恶心……”
章弘呆愣地看着他的举动,随后爬上床,从后面抱住周睿宁拉回来:“什么恶心,没有啊,谁对你说过这种话?”
“他们都这么说……消不掉的……”周睿宁闷闷地道。
章弘想起疗养院护工那副嘴脸,猜得也大概十有八九。他摸了摸周睿宁的头发,凑过去在对方冰凉的脖子上吻了吻:“这么可能?你看它都那么淡了,过不了多久,就会不见的。”
“……嗯。”
“我把空调调低了,别这样闷着睡了啊。”
章弘从浴室里出来后,只见周睿宁还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里,像一只瘦削的虾。
“还冷吗?”他伸手探进被子里,掌心下细腻的皮肤已经接近常温,“不冷的话就别盖了,先把浴袍穿上。”
周睿宁顺从地坐起来,接过浴袍呆呆地打量了一会儿,露出无从下手的表情。
“从头上套下去,这样。”章弘温柔地给他套上,感觉像是帮一个孩子穿衣服。
对方身上有沐浴的淡香,沁入鼻息让他有种舒畅和微妙的瘙痒。只见周睿宁一直在看他,那双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影像,就像以前两人相处时那种注视。
章弘觉得呼吸有些发热了,两人不知有多久没这么靠近,但周睿宁的气味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很清爽干净,让人感觉很舒服,靠近得越久,越有种想肆虐蹂躏的饥渴。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凑上去情不自禁地用嘴唇摩挲着周睿宁的眼角,在对方脸上湿漉漉地亲吻,循着那熟悉的味道开始一点点吞噬。
周睿宁呼吸僵住了,脸随着腻人的亲吻变红,身体不断往后退。章弘继续靠上去,对方突然抬手就是一巴掌,把他给打开了——周睿宁的力气一点也没变小,啪地一下,让章弘顿时懵了。
“会,会痒的……”只见周睿宁脸呈猪肝色,手捂着被亲吻的地方退到墙边,无辜而胆怯地看着他。
章弘脸被打得火辣辣,猛想自己刚才做的事,脑海立即浮现“禽兽不如”四字,或许再形容得过分点也不夸张。
“你……脸上有东西。”章弘随便找了个借口,从来没觉得这么尴尬过。
妈的,他到底在干什么?
“痛吗?”也许是看到他脸上的指印了,周睿宁突然小声问。
“没,不疼。”章弘扯扯嘴角,忍痛笑道:“睡吧,明天带你去看梯田好不好?”
“……梯田?”
“就是这种,”章弘从床头拿了一本杂志翻开,坐近周睿宁:“我明天去拍龙脊梯田,想去吗?”
周睿宁直勾勾地盯着杂志上的样片:“嗯。”随后突然指着其中一张小声道:“漂亮。”
“这张啊?”章弘笑道:“这个角度好刁钻,借助树的形状把日出的光线勾勒得很美,而且时机也很妙,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碰上。”
周睿宁把杂志拿过来又看了好一会儿,问:“我们明天,会去照片上的地方吗。”
“咱们就是去龙脊梯田啊。”章弘轻声说。
“这里也会去吗?”周睿宁指着照片上一处问:“能看到这个房子吗?”
他指的是梯田远处一座尖顶的房子,在光线的覆盖下有种梦幻的童话气息,让人心生向往。
“你说这个?可以啊,明天咱们找找。”章弘道:“现在赶紧睡吧,不然起不来了。”
关了灯,章弘摸黑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只枕头躺下,听着头顶空调的声音,扯了扯身旁被周睿宁裹紧的被子:
', ' ')('“给我盖点。”
“啊。”对方身体夸张地弹了一下,然后才“嗯、嗯”松开手,似乎是被惊醒了。
“睡着了吗,”章弘放轻声音:“抱歉,吵到你了。”
周睿宁转过身,在黑暗里望着他,半晌小声地开口:“门……关好了吗?”
“嗯?关了啊,怎么了。”章弘很奇怪。
“关不好的话,会有人进来……”月光照在对方身上,章弘才发现周睿宁竟然在咬手指,脸绷得很紧,像一块面具要裂开。
他情绪很紧张,越咬越用力,几乎要把指甲盖咬出血。
“你在说什么?”章弘用力抓住他的手拉下来,钳住周睿宁瑟瑟发抖的双臂把对方抱进怀里:“什么都没有,不会有人进来,我在呢。”
“你关好了吗?不然会他们会……进、进来的……”周睿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的方向,明明吹着空调,脸上竟然冷汗涔涔。
“关好了,真的,关好了,我上了两层的锁,酒店还有保安,没有人会进来的。”章弘擦着他的脸肯定地道:“睿,你好好睡觉,明天我们就去看梯田啦,不然起不来你就一个人呆酒店里了哦。”
周睿宁听完一愣,像被敲了一棒似地盯着他,随后两行泪毫无预兆地滑下来,真实而脆弱:“我,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章弘吓了一跳,慌忙凑上去吻着对方安慰:“没事,这不是开玩笑吗?明天我肯定带你去的……”
周睿宁突然从喉咙里发出崩溃的哭声,随着表情的失控,情绪像散沙被风吹起、摧枯拉朽地崩塌了:“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章弘……章弘……啊……”那连续不断的眼泪流进张开的嘴里,脸上湿漉漉了一片,声音到后面哭得模糊而颤抖,让章弘几乎也溃围了。
他抱着周睿宁不停地安慰,像也傻了一样重复着那些话,世界仿佛被对方的哭声击毁了。明明是一个大男人的哭声,却异常地让他心疼,痛得已经没办法逃避了。
“当然不会,明天一起去,明天咱们四点就起,我还叫酒店准备早餐了,很好吃,比我做的要好吃多了……你还记不记得?对不起……对不起……”
周睿宁哭得脸皱成一团,连喘息都不规律地一顿一挫,随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瘦削的背好像要裂开。章弘轻轻拍着周睿宁的背,拿纸擦着那哭得一片糟的脸。
“明天咱们去找那个尖顶的房子,就是你说的那个……所以要很早起,不然敢不上日出了。”章弘捏着周睿宁的下巴让对方看着自己,露出笑容道:“如果算拍不到日出,咱们就在梯田散步一天,拍日落也好。”
周睿宁突然凑上来,伸手小心地抱着他的脖子,叫着他的名字不停。章弘回抱住对方,手拍着那瘦骨嶙峋的背,听着周睿宁说着说着,然后又渐渐安静下来,不禁低声道:
“对不起……”
对不起,当初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但是现在好像来不及了。
章弘向来认为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而且还是男人,感到这么悔恨自责。
答案他已经知道了,但好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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