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寿禅师迟疑不决,杨琏也不逼他,等了片刻,这才道:“延寿禅师若是不愿,杨某也不勉强,只是可惜这杭州城的百姓了。”
“杨将军,若是杭州城破,不会屠城?”延寿禅师迟疑着问道。
杨琏哈哈大笑了两声,道:“延寿禅师,杨某虽然攻略一地,但自问对得起良心,沙场鏖战自然是要死人,这个是免不了的。但对于百姓,杨某自问没有滥杀。延寿禅师若不是不信,可以去明州、越州乃至于这余杭城中问问。”
延寿禅师站起身来,冲着杨琏施礼告辞。杨琏送他到了门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这延寿禅师是不是受了钱弘俶的拜托,来做说客?这也太天真了一些,战事到了这个地步,夺取杭州就在旦夕之间,杨琏怎么可能放弃?
朱琦走了过来,道:“杨节度,这位禅师前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杨琏道:“延寿禅师乃是得道高僧,也是不愿意看到生灵涂炭,想要劝说本将罢兵。”
朱琦忙道:“杨节度,你莫非答应了不成?”
杨琏哈哈大笑了两声离开,吩咐几名亲兵去看着延寿禅师,一旦出城,不得阻挠。亲兵离去了,杨琏慢慢踱步,又去寻钱文奉。
房间里,钱文奉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兵败至此,他已经是心乱如麻,听见开门声,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吴程、吴延福抬起头,看着杨琏,心都微微一颤。
杨琏在屋子里巡视了片刻,吴程、吴延福已经吃了饭,空碗摆在一旁。倒是钱文奉的身前,一碗饭至今没有动过。
“你们,想回杭州吗?”杨琏坐下,淡淡的说道。
钱文奉的眼珠动了动,依旧没有说话。
吴延福和吴程的呼吸倒是急促了起来,吴延福小心翼翼地问道:“杨节度,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将的意思很简单,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吴越国没有抵抗的必要了,当真钱弘俶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若真是如此,恐怕钱氏一脉,再也不存。不如纳土投降,仍然不是王侯之位。”杨琏说道。
吴延福心思活络了一些,说起来,大唐李氏除了对杨吴杨氏过于残忍之外,对于其他势力的君主还算仁慈,比如闽国被灭,王延政被俘,李璟封他为羽林大将军,虽然没有实权,但不缺吃喝,对于一个亡国之君来说,已经相当不错。楚君马希萼同样也是如此,被李璟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这……”吴延福有了一点想法,毕竟他是钱弘俶的母舅,自然不希望钱弘俶出事。在如今局势下,死守硬撑也程不了多久,还不如投降算了,只是吴延福也有他的顾虑。
“只要钱弘俶愿意投降,本将可以担保钱弘俶的性命无忧,家人不受牵连,至于杭州的田地,就要收归大唐所有。”杨琏说道。
吴延福抿抿嘴,这个条件似乎很不错,可是钱氏的田地一旦被没收,一家人吃什么?他在杭州也有数万顷良田,如此看来,也要被没收了。
“当然了,钱弘俶家大业大,要养活一家子不容易,本将可以做主,他在杭州的财富可以带走一半,余下的,本将除了上缴朝廷,还要犒劳三军。本将相信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杨琏又道,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田地是国之根本,尤其中国古代,是农耕社会,土地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古代人喜欢买地,土地越多越好,殊不知,这样一来,土地兼并严重,富者更富,贫者更贫。历代朝廷末年起义连连,多半都是土地过于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百姓只能附身豪强手下,或成为佃农,或直接成为豪强家奴。佃农租种田地,缴纳粮食,要受到官府、豪强双重剥削,一旦收成不好,徭役又压得他们喘不气来,便只能卖儿卖女,苟且度日,一旦超过了极限,便有人会造反。
所以杨琏不会要钱帛,但一定要收回土地,历朝历代,战争都是完美洗牌的最强手段,这个时候他不收回豪强手中的田地,什么时候收回?
吴延福抿着嘴,想要答应,又有些不甘心,而且这事情也不是他说了算。
“郑国公,本将话就说到这里,你可去劝一劝钱弘俶,他若是纳土而降,无论什么情况,本将绝不相负。”杨琏说着,示意亲兵上前,松开绳子。
吴程忙道:“杨节度,我也愿意回城劝说吴越王。”
“你不行,还不够格!”杨琏摇摇手,看着吴延福,道:“郑国公,战事越久损失越大,若是顽抗,大唐攻入杭州,相信吴越王府鸡犬不宁,寸草不生。还望三思!”
吴延福还了一礼,道:“杨将军大义,吴某明白,当竭尽全力而为。”
“来人,送郑国公出城!”杨琏吩咐,几名亲兵送了吴延福出城,这时候,乱兵仍多,指不定会有什么危险,派人送他回杭州,还是要稳妥一些。
杨琏本来打算与钱文奉说上几句,但钱文奉闷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杨琏只得作罢,走出屋子,慢慢在王府内踱步思考着。吴延福此去,恐怕没有太大作用,还需要大军配合,才有效果,好在这时杨琏已经打造了很多攻城器械,尤其是投石器足足有一百架,纵然杭州城城墙高大,也支撑不住。
在院子里踱步思考了半响,亲兵回报,说延寿禅师在城中逛了半响,还进了几家民居讨水喝,好半响之后,这才离开了余杭。杨琏没有把希望放在延寿禅师的身上,还是要自身硬,才能有效果。
杨琏叫过一名亲兵,吩咐让朱琦来见他。杨琏打算明日开始,对杭州城进行攻击,其目的在于震慑。同时,占据了钱塘江的林仁肇等人,也出兵接应,从水路登岸,四面围困杭州,以绝钱弘俶的坚守之心,在这样的重压下,想来钱弘俶支撑不了多久。
能以最小的损失拿下吴越,同时减少对杭州的摧毁,这才是最符合他的利益的。大唐这几年战事不绝,粮食消耗殆尽,百姓厌战情绪也很大,是需要赶紧休养生息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