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亲没有死,一定没有死,还在安府里泡一盏茶,悠然地看着帐簿,从容地执掌着中馈。他要去找她,跟她倾叙他的思念。
只是安然一坐起来,便觉得身上多处地方传来阵阵剧痛,能明显地感觉到身上那些被嶙峋乱石划伤撞伤,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瞬间被扯裂开来,鲜血又冒了出来。
然而,安然似感觉不到痛楚,他心头着急,只想去找母亲。他坐起之后,便想翻身下床,只是眼前一黑,他就一头往床下栽倒。
问凝飞快地过去把安然从地上扶了起来,想把安然扶回床上躺下,安然却拼命挣扎着叫道:“问凝,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娘!”
问凝劝道:“爷,醒醒吧,太太已经不在了。大夫刚给你清洗了伤口,叫你不要动……”
可是,安然完全不听劝,只拼命着要挣扎起来,想跑去找方太太,不管问凝怎么说方太太已经过世了,安然半个字也不肯相信,只是要去找方太太。问凝按不住安然,只得把抚菡叫进来帮忙按着。
安然在两女的强力按压来,挣扎得伤口尽裂,流出来的血水把衣服被褥都染红了,触目惊心。
问凝见实在压不住安然,便松了手,道:“好,你别挣了,我带你去见太太。”
抚菡叫了一声:“阿凝!”她怕安然一见方太太的遗体,受到刺激,更要发疯。
问凝道:“长痛不如短痛。”
那样淡淡的语气,让抚菡觉得问凝十分笃定,成竹在胸,不知道为什么,抚菡觉得问凝疏远了自己,但问凝的行事,却越来越让人觉得可靠,让人信服。
两女扶着安然从屋里出来,安然看着那些熟悉的景色,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们是在安府,而不是在寄园,安然刚才睡的屋子,赫然便是安然从前居住的清如院。安然心头乱糟糟的,只想尽快见到母亲,什么都没有问。
问凝和抚菡扶着安然往外院行去,一路上看见的下人,都穿着一身粗麻素衣。灵堂还在搭建,方太太的死耗暂时还没有传开。问凝把安然一直扶进了一间静室。
因方太太才四十多岁,青春正盛,没料到会遭这等飞来横祸,一应后事物品,一样都没有准备,以至于棺材还要现做。
雨桃亲手替方太太整理了遗容,替她擦拭干净了血渍,替她精心梳了她最喜欢的发式,化了她最喜欢的妆容,佩戴了她最喜欢的首饰头面,没有准备专门的殓衣,便拿她先前最喜欢的衣裳做了装裹。
方太太就那么无知无觉地躺在殓床上,浑然失去了她一向的精明干练,倒显出几分慈祥安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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