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的雨连下了3天,乡下的路跟着泥泞,水洼深深浅浅,池塘水位线也明显上涨。
塑料雨衣不够全能,吴非跟着同事去商场补添了装备。
穿上靴子之后好走多了,泥点子不怕溅。她揣着兜跟在机位旁,和导演一样目不转睛。
徐悬正在切肉,菜刀和案板碰撞的声音非常有规律,他神情专注,弹奏乐器的手指此刻与柴米油盐同框,令吴非觉得违和。
她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但是此情此景对她来说就是暴殄天物。即便摇滚人也以食为天,猪油和血水只适合穿肠过,不适合被他的手指揉捏。
哎,她的心情跟着天气阴雨连绵,不仅仅是工作的缘故。
“送给你。”
放饭的时候,吴非被递了簇色彩鲜艳的野花,花茎打理得很干净,应该是提前被清洗过。她一口饭噎在嘴里忘了嚼,愣愣接了过来。
徐悬在对面自如地坐下,撑着下巴看她,“当初《Finale》的MV应该找你拍。”
“?”
“你这一天比一天丧,穿的黑色跟参加葬礼的复仇者联盟似的。”
吴非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含糊不清地说:“别乱讲。”
“说真的,《Finale》拍的时候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女主角,要么哭起来太灵,要么情绪太平,你这样就很好,不高兴但是又有种隐隐的愤怒。”
她这几天伤心是真伤心,不过没品出来哪里愤怒,“你拍的时候我不一定有现在这个情绪。”
“是啊,”他用手指点着桌面,“生不逢时,终究是错付了。”
“你干嘛?”吴非左右看看,“又想害我上热搜?”
徐悬双手举脸边,“天地良心,我是看你一个人在这可怜,过来关心关心工作人员。”
她耸耸肩,默默扒了口饭。
“来我们乐队吧。”他忽然开口。
话题如此突然,听起来不像过了脑子。
吴非皱着眉,“你说什么?”
“这个拍完我就不接综艺了,回去准备新专辑,你比较懂我们乐队的风格,帮忙规划规划?”
“谢邀,我可真没什么艺术细胞,”她拨弄着米粒,“职场新人不兴跳槽,我不想被封杀。”
“壹万戈林的文案你是写得最好的,”他叹惋,“在那之后别人写的我一个都不喜欢。”
“你这是偏见,要多宽以待人。”
“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只是今天才告诉你,”徐悬神情认真,“你如果愿意来,我就找四夕要。”
吴非思索片刻,“我不愿意。”
紧跟着解释道:“我喜欢做幕后,不是跟着艺人跑的那种幕后。我可以问林组长能不能把你们的文案包给我,我们保持现在这个工作距离足够了。”
他面色平静,听她说完才点了点头, “好。”
怎么着都算是拒绝了人家,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好不好面子。
“你没生气吧?”吴非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他反着手捂嘴,挡不住开心,“你终于把我当朋友了。”
“什么?”她困惑,“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啊。”
“不是哦,”他笑弯了眼,“刚才开始才不一样的。”
她大概明白他的意思,那些她之前对他的有所保留、迁就和客气在刚刚被打破了。她终于说出了真心话,在他面前畅所欲言。
这对他来说是件高兴事。
“谢谢你的花。”
离开片场的时候,小助理跑来叫住了准备上车的吴非,他气喘吁吁地把伞递过来,不忘说了句路上小心。
她谢过之后抬眼看到了不远处靠在门框上的徐悬,于是她挥了挥手以示感谢,对方明显会意,抬手指了指手机。
上了车之后吴非解锁手机,看到新收到的微信消息。
徐悬:[你什么时候走?]
吴非:[不出意外是下周末]
徐悬:[那赶不上了,我月底走。]
吴非:[?你为什么要走?]
徐悬:[不想当综艺咖了。]
徐悬:[想写歌,想创作。]
吴非:[那很好啊 可是合同能行吗]
徐悬:[嗯,说好了。]
徐悬:[会有空到录音室听歌吗?]
吴非:[不一定 看工作忙不忙]
吴非:[不过新歌发布一定会捧场!!]
徐悬:[好。]
退回主界面之后,吴非在听歌软件上搜索了《Finale》。她不爱用流量看视频,头往后靠闭眼听,是壹万戈林的丧曲风。
他们的丧,或者说徐悬的丧很特别。他看起来阳光健康,打扮新潮,接受采访和粉丝见面总是笑嘻嘻的,似乎没有烦恼的样子。
壹万戈林的歌都出自他手,每一首歌都令吴非感到孤独,而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即使节拍再强烈,她也察觉到了伤心。
也许只是她太爱把自己的情绪代入别人的故事,用无生命的事物当情感寄托反正无罪。
她当然还没有那么了解徐悬,她甚至觉得自己不了解任何人。
包括季南渊。
没办法,她总是想起他。
而他神通广大的再一次消失了,她怎么能不恨他?
就算如此,她也避开了一切可能看到所谓“新闻”的报刊软件。
不是温顺听话,只是一如既往的逃避心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