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清晨。
“世子,夫人有请。”
院外,房祝氏身边苏妪古板严肃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劈得帷幔里的庾琳琅脸色煞白。
房济川怜爱地吻了吻她的眼角,翻身下床,不忘记为她按了按被角。
“我去去就回。你呆在这里,莫要出院子。”
房祝氏坐在大厅主位上,一众婢女与婆子早就被远远打发出去。妇人平日温婉的眉眼隐含霜寒,她近乎陌生地盯着让她骄傲半辈子的儿子。
无需她说什么,房济川直挺挺,老实规矩地跪在他亲娘的面前。
“母亲。”
“房济川。”她只是开口唤了他的全名就觉得胸口火辣辣地疼,头也隐隐一突一突地作痛。“你昨晚干什么了?”她心里存着几分侥幸,希望底下的人上报有误。
可是她的儿子并没有配合她。
“母亲不是都知道了吗?儿子是故意闹出那番动静的。”房济川供认不讳,认错态度良好到房祝氏的怒火‘窣窣’串起来。
‘哐当’一声,房祝氏扔出去一盏茶杯,碎裂在房济川的边上,已经凉了的茶水染了一地水印。姿容俊秀的男子低垂着头,嘴角弯了弯。母亲还是心疼他的,这场躲不过的争执拉扯他已经赢了一大半。
“可真是我的好儿子!你这番对得起房家,对得起无极吗!你叫天下人怎么看待我们房氏!”房祝氏怒骂道,恨不得请出家法狠狠地抽打眼前的死小子!
“家国天下。儿子如果连自己的家都筑不好,何来谈天下?是儿子对不起无极。一切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见庾氏美貌,恋她温柔,起了恶念诱哄逼迫于她。请母亲责罚儿子。”
“房济川,你别以为我不会打你!”房祝氏凶狠地瞪着底下跪着的儿子。她心中埋怨自己为何要接宋庾氏入府,白白添了笔孽债!
“母亲莫要气坏身子,那样儿子便罪过了。”顿了顿,他深吸口气,做出五体投地的深拜之姿。“儿子心悦于皎皎,此生非她不娶。请母亲成全。”
儿子竟然想要娶宋庾氏?房祝氏震惊。这在房祝氏看来不亚于天方夜谭。
“你想要娶她?你可知琅琊王氏正在以婚事作为要挟,不肯为你父亲出粮草,催你与王氏阿琚早日成婚。”叁个儿子当中,她最痛心长子的婚事成为了政治筹码,联姻对象还是王氏阿琚那般娇蛮的士族女郎。可先前长子表示不介意,她虽然心有疙瘩但还是勉强放下了。
“墙头草耳,不足为惧。”提及琅琊王氏,房济川抬起头,目露讥讽。得陇望蜀,吃相太难看。也不想他们会不会消化不良?
“看来你已经有应对自己婚约之策。济川,你要想清楚了,你和宋庾氏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即使你能做到扛起天下人的谩骂,你可有信心宋庾氏愿意与你站在一道?”女子娇弱,尤其是庾琳琅这种出身士族的贵女,她一副风吹就能倒的弱柳扶风之态,实在让人怀疑她是否与自己这被情爱冲昏头的儿子一样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坚定。
“儿子不会让她的名声受到一点波及。”房济川摇头,神色柔和。“她愿意依靠我足矣。无极那里,我自会负荆请罪。”
“娘还是不相信。济川,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说到送无极,房祝氏不住摇头,她现在头痛欲裂,心痛到极致。儿子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她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他筹谋此事已久。细想,儿子第一日归来就已经有怪异。依照他的性子,他不可能出言臊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妇人。“天下那么多女子,为何你偏偏要她?”她面上带着审问,试探地问道。
“……娘,我尝试过了。”房济川蓦然声音暗哑,神色黯然,显出颓废之态。
“济川,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之前就认识宋庾氏?”他是从她肚子里面爬出来的,房祝氏还真不信这般优秀的儿子会因为几面之缘觊觎臣妻弟妹。
“果然逃不过娘的法眼。”房济川苦笑一声,他抬头似乎犹豫了一下,叁言两语把他和庾琳琅之间的事迹完全说给房祝氏,言辞间自然是把一切过错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