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元梓筠蹦蹦跳跳准备出宫时,许嬷嬷赶紧拦在她面前,又是教导一番:“一个姑娘家要端庄。”
说着将她的手脚摆弄直,“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元梓筠原本很理直气壮,见许嬷嬷这副模样突然有几分心虚:“出、出宫啊。”
许嬷嬷一听,吓得发抖,像是听见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不可不可啊!殿下您大婚在即,怎可随意出宫,更何况您一个姑娘家怎可在外抛头露面?”
姑娘家,姑娘家。元梓筠觉得自己都快被这三个字攻陷了。她自婚期定下来之后,元梓文就特许她不必上朝。可她已经好久没见过墨从安了。
她想出个方法,满脸期待地问:“我女扮男装总可以了吧?”
许嬷嬷一脸嫌弃:“一个姑娘家怎可穿男人的衣服,那像什么样子?”
元梓筠:“额。”她觉得许嬷嬷真的是老天派来的克星,估摸着是老天看她活着太自在了。
这些回忆实在不美好,以至于元梓筠想起时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实在是不想听到许嬷嬷对她说什么姑娘家了。这“姑娘家”谁爱当谁当去吧。
小桃见公主一脸愁苦,有些不忍心:“公主您不妨偷偷潜出皇宫。”
元梓筠否定了这个提议,“你以为我是墨从安?我轻功再好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逃出去。”
小桃颇为惊讶,“我一直以为公主您轻功很好来着,没想到——”
这满满的嫌弃是怎么回事?
“算了算了,我还是安分点吧。”元梓筠无奈地翻了个身。那个许嬷嬷冷不防就来个突击检查,所以为了她的耳朵不再受摧残,她还是安分一点好了。
记得前几天她找到元梓文,问他给自己找的什么牛鬼蛇神,把情况一说,没想到元梓文非但没有同情她反而笑得停不下来,“这世上还有皇姐你害怕的人哪?这许嬷嬷不错,挺有前途的。”
这话说的,谁说她没有害怕的人。她师傅难道不是一个么?
“我不管,你赶紧让她别操心了。”
元梓文可不同意,“好不容易有个可以管你的人,朕觉得甚好。”
元梓筠又翻了身,这成亲怎么比打战还累啊。
小桃看了惊恐地阻止:“这可是喜服,公主您这样在床上翻来翻去,万一有了褶皱——”
元梓筠不屑,“小桃你现在怎么变得跟许嬷嬷一样大惊小怪。”
小桃摆手:“不不不,不是小桃大惊小怪,而是许嬷嬷要是看见了,又得是一顿好说。”
元梓筠闻此惊恐地坐了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元梓筠刚坐起来就看见许嬷嬷那满是褶子的脸上布满慌张,“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末了她又补了个礼,“老奴参见公主殿下。”
元子筠还未说平身许嬷嬷就着急地上前将她拉了起来:“公主殿下可小心,这喜服半分损坏不得。”
元子筠听了真想马上脱下来。
许嬷嬷又问了,“不知昨日那册子,公主可曾好好观摩学习?”
元梓筠想起那画面,只觉得脸上烧得慌,敷衍地回答道,“学习了学习了。”
许嬷嬷放心了,又补充道:“公主殿下不要怕羞,这种事早晚都该经历的。”
元梓筠此刻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打发走许嬷嬷之后,元梓筠坐在窗边,她伸出自己纤长的手指,指腹上有着厚厚的茧子,看着是那么白净,可数月以前,它分明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
她曾以为自己只会像个傀儡一样麻木地收割着生命。可从寒冷的边城到了温暖的都城,她觉得一同明媚的,还有她的心。
从前她眷恋沙场,享受鲜血在自己手下绽放,可现在,她突然觉得,纵然一辈子不会执起她的长/枪,一辈子不上战场,只要有墨从安在身边就够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因为一个人放弃这些。可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像是密密麻麻的网将她的心束缚住,再慢慢收紧。
她觉得自己大概魔怔了,又或者是被蛊惑了。可陷入爱情中的人,有几个是清醒的呢。
元梓筠先是痴痴地笑了,复而收敛了笑容,心想,墨从安怎么都不想自己呢。如果他想自己的话,为什么不来看自己呢。
陷入热恋的人,大抵都有些反复无常。
墨从安哪能不想她呢,元梓筠好不容易回来,好不容易接受了他的心意,他巴不得每天都看见她,甚至想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或是将她变小揣进自己的口袋里,永远也不分开。
可他听说,成亲前夫妻见面是不吉利的。
墨从安是不信这种东西的,可是关于她的每一样东西,他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想要跟她共白首,想余生的每一刻都与她度过。
上朝之时,他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完全没有得娶公主的意气风发。那些臣子犹豫着终究没有上前祝贺,他们猜想墨从安要么是被逼无奈要么是贪图富贵,否则不会迎娶长公主,眼前他这不虞的脸色便是证明。这上赶着祝贺人家,搞不好不仅弄不到什么好处,还会招来人家的记恨呢。
然而他们又何曾知道,墨从安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夜惊醒,他都害怕自己不过是黄粱一梦。
好在,成亲的日子近了。
金桂花馥郁的香气飘满整个都城的时候,名门贵族都收到了大红色的请柬,墨从安穿着一身鲜亮红袍,他面上没有笑意,可是眼尖的人都看见了他的眼睛里盛的溢出来的喜悦,他骑在马上,身后是元梓筠和她的十里红妆。
元梓文赐了他一座新的府邸作为他和长公主婚后的住处,他早些日子就搬了进去,只待他的娘子了。
宴席上,墨从安摆出客套的笑,颇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深夜,宾客推搡着他进洞房,墨从安才低低地笑出声来。
身着厚重红衣的佳人坐在晃动的烛火下,缀着流苏的轻纱遮盖了她的面容,墨从安隐隐看到她不耐烦的表情,不慌不忙地坐在一旁。
元梓筠从嫣红的盖头里模糊地看见他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她却有些坐不住了。这盖头真讨厌,她又不敢摘,嬷嬷特意嘱咐她,这盖头一定要驸马爷摘才可以,若是提前摘了就是不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