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泠不错眼的看着家里的下人把太后赏的东西一件件搬下来, 心中只觉得惶惶不已。
顾氏开口问了几句杨彩君的情况,许沁淡淡的看了许泠一眼,把杨彩君的情况说与顾氏听:“哪里是心情不好, 表姐分明是没有注意摔了一跤,孩子没有保住, 哭了好几天,如今正在榻上养着呢。”
虽然顾氏对杨彩君的印象不大好,但听许沁这样一说,再加上她又是做过母亲的人,自然晓得腹中胎儿对母亲的意义, 倒是有些心疼杨彩君了:“难为她了。”
顾氏留了许沁用晚膳,许沁本有些犹豫,抬头看许泠一眼,见她面色慌张,不由心中一凛, 更加气愤,也就顺势应承了下来。
没过多久,许桐和许湛也都回来了,许府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的热闹。
许湛几日没有看见许泠,心里竟还有两分想念, 用膳时不由自主的坐在了许泠身边。
许家惯常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所以除了许湛偶尔说一两句话,也没有人开口。
平时一家人在一起用膳的时候,许泠一向照顾弟弟, 多多少少会为他夹些菜,今日却一直愣怔出神,几乎没有伸筷子夹菜,只顾着埋头闷吃。
许湛觉得有些奇怪,他又看了平时温柔端庄的二姐一眼,见她也是眉心微蹙,不由有些担心了。
正巧这时上了乳鸽汤,这汤做的鲜美,许泠和许沁都爱喝,今日却没有人动筷子。
许湛心里担心两个姐姐闹了些不愉快,就没有让布菜的丫头动手,亲自盛了两盏,分别送到两个姐姐面前,一脸的希冀。
许泠注意到面前的杯盏,微微一怔,旋即对许湛轻轻一笑:“谢过湛哥儿了!”许沁也是如此,经许湛的一番提醒,她才意识到不妥。
纵使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该在许桐和顾氏面前流露出来,免得事情闹大了,叫许泠被罚。更不应该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不是引得顾氏和许桐自己去猜吗!
“你也多吃些,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读书也累,可不能垮了身体。”许沁对许湛很是关心。
顾氏察觉出了两个女儿的不对劲,有心问两句,被许沁这样一说,注意力都跑到许湛身上去了,又是好一番嘱咐,用完晚膳也没再想起提这茬。
而许桐本来就是个心大的,只当两个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也没多问。
走出顾氏的院子之后,许沁疾走两步追上了许泠:“妹妹今日到我那里坐坐可好?”
一旁的许湛听了,也道:“想来我也有好几日未去二姐那里了,不若一起吧。”
许沁却摇摇头,对他说:“我找永安有些事,你明日再来罢,到时我让刘妈妈做你爱吃的芙蓉糕。”
许湛抬头看了两个姐姐一眼,沉默着应了。他如今已经快十岁了,只比许沁矮半头,生的秀气俊雅,心思比一般的孩子成熟些,虽然有时候难免幼稚些,但更多时候都是聪慧又机智,这时他心里隐隐约约猜到她们之间发生了些事情,也就不好打扰。
等许泠和许沁走到抄手游廊处儿,许湛再也忍不住了,站在她们身后说:“二姐三姐,《礼记·中庸》里有句话,说的是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万事不可混淆视听,须知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看的出来,许湛这是在担心两个姐姐闹矛盾。想着法子劝她们呢。在许湛眼里,两个姐姐虽幼时感情不大好,时有摩擦,但如今她们已经非常要好了。他生怕她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故而出言提醒。
许沁听了步子一顿,不过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心里却一直回荡着这句话。许湛说的道理许沁何尝不明白,只是记挂着那件事,心里只觉得对许泠又是心疼又是失望。
而许泠听了这话,心中一暖,回过头对着许湛微微一笑,才提步跟上许沁。
许湛在游廊处儿呆呆的站了一会儿,问身边的小厮:“你说二姐三姐应是不会吵起来吧。”
小厮躬着身子道:“两位姑娘一向要好,二姑娘又惯常护着三姑娘,不会吵起来的。”
许湛放了心,这才负手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到了许沁大的院子,立马有几个丫头迎了出来,刘妈妈也出来了。她与许泠身边的沈妈妈是一样的身份,作为许沁的乳母,很是受许沁爱戴。见到许沁身后的许泠,也没有表现的多诧异,就吩咐丫头们煮茶迎客。
许沁让许泠把她的丫头留在了院子里,带着许泠去了她的卧房,还吩咐了不叫任何人进去。
许泠惴惴的坐在榻上,背上冷汗直流,却见许沁从首饰匣子里拿出一颗夜明珠,放在许泠的手心里。
她说:“你知道这是从何而来的吗?”
许泠猜出这多半是许沁这次进宫得的,到底是谁赐的,她也不敢妄加猜测。
于是许沁就坐在了她身侧,拉着她的手,看进许泠的眼里,一字一句的说:“这是皇上赐下的,他说,许家姑娘都是温婉淑珍,纯善可爱。”
许泠没料想到盛揽琛竟说得出这种话!她的心都揪起来了!
“还是在表姐的寝宫说的。”许沁垂下眼睑,静默了许久,才又道,“他说你这样好的姑娘不应该被摄政王染指。”
“皇上与你说这些?”许泠不可置信。
许沁冷脸道:“确实是皇上说的,隔着帘子说的。后来表姐说太后那里冷清,难免寂寞,我心中疑惑,记得你明明被接去陪着太后,表姐又为何说出这番话。随即我就起身去向太后请安,这时才发现你根本不在太后那里。”
等许沁说完,许泠的后背已经有些汗湿了。她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与赵显的关系。
许沁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几日不在太后身边,就是在摄政王那里?”
许泠低头绞着手里的帕子,意思不言而喻。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将女儿家的闺誉置于何地!若是叫人知道、被人议论,你还有脸面吗,又该如何自处?”
被这一通话砸下来,许泠没有反驳,帕子都快被她绞烂了!她心里明白,如今虽不似前朝一样对女子束缚过度,但也要女子遵从基本的三从四德,若是有姑娘家不循礼道,多半会声名尽毁。
见许泠似有悔意,许沁心里一软,满满的都是心疼,继而放柔语气:“你如今还小,又美貌,被人惦记也难免,但是你莫要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去,你可知道,若是这事被人知道了,轻则被一顶轿子抬去做了那人的妾室,重则削发入庵,只能做姑子去了!”
许泠沉默不言,待许沁还要开口说服她的时候,才抬眸,与许沁说:“二姐可知我在宫里那几日见过太后几面?”
许沁一怔,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之后,满脸的惊慌错愕:“你......”
“我只见了太后一面就被皇上软禁在从前永安郡主住过的银角殿,第二日也见了太后一面,见完就立马被送回了银角殿,半步也不允我出去。”许泠的眸子水光潋滟,里面分明写着后怕与不安。
许沁听了这话,本就十分诧异,见了许泠的表情才信了十分,顿时心中一跳,警铃大作,忙握着许泠的手,问她:“他可对你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