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秋踉跄着后退,可马队长却拿来了骨灰盒,硬生生地掰开他的手,塞进了他的怀里。
顾林秋无声地摇着头,他觉得烫手,几次都差点将盒子丢掉。但他不敢,只能僵硬着五指,抖着身子托住盒子,像是下一瞬间就会崩溃。
“节哀顺变。”马队叹了口气。
顾林秋面无血色地张了张嘴巴,“什么时候的事。”
马队考虑着措辞,最后答道:“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顾林秋抬起眼睛,瞳孔都紫了,“都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心脏病突发,告诉你也没用。知道你今天会来,所以就没有电话通知。”
知道今天会来,就没有通知,要是他今天不来呢?他要是有事几次都不能来呢,是不是几年后才能知道这个消息?
短短几句话,彻底让顾林秋断掉所有的希望。不管他接不接受,事实就在眼前,他的爸爸,就在他手中的骨灰盒里。
大爱无言,大悲无声。
人一旦震惊、害怕以及痛苦到了极点的时候,往往能够轻易地平静下来。但这种平静却带着一股灰败之气,如同一堆柴火,剧烈燃烧之后就成了一片灰烬。
顾林秋捂着盒子慢慢站起来,靠墙站了一会儿,在马队的催促下才扶着墙,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那种踉跄的步伐,很容易造成一种他受伤严重、巨大的伤口正在往外流血的错觉。而血迹,随着他的走过的地方蜿蜒一路。
明明肉眼看不到,可是那种错觉太逼真了,逼真到马队长忍不住开了口。
“希望这件事你不要到处宣扬,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同样的,对你来说也是不利的。你要知道,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我想你也懂。我能说的也不多,这件事也算是一个结尾吧,你不要再深究下去了。你爸爸希望你平安。”
这是死了一个人呐,他为什么说得好像今天天气不太好一样无所无谓……
顾林秋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好像天在那一刻塌了,他无法承受那种重量,只能坍塌着身体艰难前行。
“秋秋,怎么了?”
宗慎泽看到了顾林秋过于苍白的脸色,着急地追了上来。
顾林秋站住,看着宗慎泽的眼神空洞幽暗。
“马队,怎么回事?”
马队长不言语,仅仅是看着顾林秋的背影皱眉。
宗慎泽在原地僵了片刻,看看顾林秋的背影,再看看一办公室面色凝重的人,心一沉,疾步追了过去。
“秋秋!”
宗慎泽在后面喊了一句。
顾林秋没有任何反应,缓缓的步伐带着沉重的伤痛和悲恸。仿佛风一吹,就能把他给吹散了。
“顾林秋!”宗慎泽连名带姓地喊,一把将人捞进了怀里。
顾林秋没有挣扎没有恼怒,此刻眼里是一片死灰,仿佛刚刚那么走着,只不过是身体的记忆行为而已,与他的大脑无关。
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疼的情绪侵袭着宗慎泽的心脏,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他难以置信。在一个监狱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容易隐瞒,可他们却做得滴水不漏,很像早有预谋。
刚捞住顾林秋,那人就仿佛坍塌了一样跌坐在地上。
他死死抓住宗慎泽的衣襟,问:“你手机能打国际长途吗?”
宗慎泽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机给了他。直到手机拿在手里,拨出号码的那一刻,顾林秋才彻底爆发出来,嚎哭地惊天动地。
“何邪!我爸死了!我爸死了!可我却不知道他死了!”
他在那一刻仿佛丧失了言语组织能力,只能机械地重复那句话,“何邪,我爸死了。”
他撑到现在,仿佛就是为了给何邪打这个电话,告诉他这个事实。他陪在他身边,他却宁愿强忍着也不跟自己说。
宗慎泽的心被狠狠剜了一下,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输得那么彻底。他与顾林秋早在四年期间,垒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顾林秋在里面,他在外面,何邪也在里面,就他一个人在外面。他自信地以为只要他厚着脸皮,他们已经可以毫无芥蒂地在一起了,却在整颗心都付出之后发现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苦意从心底蔓延,一直到手脚,宗慎泽坐在顾林秋旁边,听他跟何邪哭诉的时候,心里疼的无法呼吸。
他本来很少抽烟的,可是他却在短短一个小时里面抽了整整一包,嘴角抽出了火泡。烟雾缭绕中,他忽然觉得他真的是进退维谷,既不想放弃又觉得前途渺茫,爱上顾林秋,于他而言就没有一条退路了。
那天的夜格外的黑,冷雨飘零,两个人站在空空的街道上,如同行尸走肉。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