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源县君到洛阳之前,就是一个小老太太,左右看着的,不过就是左邻右舍,耳朵里听到的看到的,都是鸡零狗碎的勾心斗角,还有家族里的那些糟心事。
“她男人的那个样子,自己都捯饬不好,更别说她了。再说了,她恐怕还巴不得你膝下没个儿子,到时候她好捞家产呢!”
老太太见多了家族里的那些为了家产田地斗得头破血流的,有儿子,那才是有了保障。要是没儿子,除非娘家有人,不然就等着族人过来吃绝户。妯娌之间也差不多,谁盼着谁赶紧儿子死光,到时候家产都是自己的。
那个晋王妃,一看就不是老实女子的样子,妖妖娆娆的,满眼的精明。河源县君才不觉得,这样妖精一样的女子,会给自己家出谋划策。
高皇后坐在那里,一时半会的,不知要如何和生母说。宫里和外面不是一回事,可这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
“殿下,那……”
“今日夜里,就让那个御女去伺候陛下。”高皇后忍了忍,皇帝是她的全部身家所在,荣辱都在皇帝一人身上,如今要把自己嘴边的肉给别的女人咬一口,委实难受。
“是了,反正就当时生孩子的瓶子,到时候太子来了,宫里会照着规矩行事。”河源县君劝道,“到时候再把太子抱到身边养着,那就好了。”
玲珑敏锐的察觉到高皇后并不如以前那么依赖她,她也没有将此事太放在心上,皇后那个位置,高高在上,在上头呆久了,自然也跟着一道目中无尘起来。
“皇后殿下最近在忙甚么呢,这么一段时日,也不见召见我。”玲珑浑身上下和没骨头似得,靠在兰陵身上。
兰陵自从驸马殁了之后,完全没有半点改嫁的心思。公主不愁嫁,许多高门子弟,都盯着这个守寡的长公主,想要娶得贵妻,奈何兰陵是没有半点改嫁的心思。自己养了美少年,过得滋润无比。人瞧着都比同年龄的要年轻许多。
兰陵挺了挺胸,让她在自己肩头靠着,看了一眼左右,侍女们就极其有眼色的退下去。
“为了皇子呗。”兰陵笑了声,“其实不仅是你,就连我,她也一并疏远了。”
“得了势,还没站稳呢,就这么个姿态,真以为自己做了皇后,就万事大吉了。”兰陵的笑容里有些意味不明,“国朝,也不是没有被废黜的皇后。”
“为了皇子是怎么回事?”
玲珑不在后宫,和其他嫔妃交情不多,有时候消息就没有兰陵那么灵通。
“就是送了个御女过去,让陛下临幸,盼着御女能产子。”
玲珑转念一想,“要是御女自己都不想怀孩子呢?”
她人在宫外都听说了,后宫的女人堕胎避孕有多厉害,若是不想生,只要没有上报,各种手段都给弄掉了。
“那个御女听说是个傻子,说皇家不能没有儿子,她宁可自己被赐死,也愿意为陛下生子。皇后就干脆把她推出去了。”兰陵说着冲她笑,“真是傻子,生了儿子,也不是她的。到时候说不定就送到皇后那里了,给他人作嫁衣裳。”
玲珑听后不说话。
现在两人在重华苑,是平阳王的一处别苑。洛阳里的达官显贵,个个都手里好二三十处别邸。得了新的,还会请亲朋好友过来一起玩赏,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为了炫耀。
玲珑看着满眼的雕栏画栋,“我这里几日有人拜托我,说要给长公主说媒。”
兰陵有些惊诧她一下就换了个话题,“不劳烦你了,我现在日子过得可滋润,才不耐烦弄个男人回来。”
玲珑和兰陵交好,所有人都知道,有些想要娶公主的人,求到玲珑这里,让她为他们说几句好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弄个男人,难道长公主一点都不喜欢?”
“喜欢个甚么。”兰陵翻个白眼,“你看看那些有夫婿的妇人,要是夫妻和睦还好,要是不和睦,这一张脸简直和吞了黄连似得,等人死了,才算是熬出头,那又是何必。”
“我就喜欢眼下这样,一个人,反正身边也不缺人陪。”
“九娘得了个好夫婿,可是这世上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和你家男人似的。”她说着一手把她给搂紧了,要不是这会在别人的地方上,兰陵都能把手伸到她的腰上去。
“男人有多讨人嫌,你家里看不到,看看别人家里的。糟心事一堆。而且身份放在那里,想要和离,考虑的事一堆。我之前已经替阿兄拉拢过一次人了,再嫁,那我就要凭着自己的心意行事。更何况,我还没想要嫁的人呢。”
兰陵说着,摇了摇团扇,想起公主府里的莺莺燕燕,弯了弯眉眼,“九娘,就别替那些人做说客,我现在过的可快活。”
玲珑看一眼兰陵,兰陵眉梢眼角暗含一缕春风,“只是可惜,你家男人太好妒,盯你盯的紧,不然我也带你去尝尝这滋味。”
“可别教坏我。”
兰陵嗤了一声,“这么多年,也没见着你学坏,看来你是教不坏了。”
她说着,见着一朵牡丹开的正好,伸手就摘了下来,簪到玲珑发髻上。
“不妥当吧?”玲珑扶了扶头上的牡丹,“咱们现在这身份,戴这个太艳了。”
“又不是老妪,干嘛在乎这个。”说着,她带着她往外走,“要不然去问问那些姑嫂,问问这么戴好看不好看。”
外面的贵妇还真不少,玲珑出去,兰陵还特意拦了几个人,问问玲珑这发髻配牡丹好看不好看。
贵妇们看了几眼,连声道好看,还有年轻些的特意去问平阳王妃讨要两朵过来,学着玲珑的模样簪到头上去。
兰陵见状,满面的得意,手臂在玲珑手臂上轻轻撞了下,对她扬了扬眉梢。
当河源县君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兰陵和玲珑收人追捧。这两人一个是皇帝的胞妹,出身高贵,另外一个,夫君是宗室里的新贵,才封王不久,炙手可热。旁边的贵妇绝大多数都是和她们一个辈分,追捧人也不遗余力。
河源县君见着两人,语气就不好,“又不是未出阁的姑娘,打扮的招蜂引蝶的,怕是心思不正吧?”
河源县君苦日子过多了,骤然富贵,看人都是拿鼻孔看的。上回被皇帝出手小小教训了一次,收敛了些。可人到底老了,为人固执,玲珑和兰陵又是皇后的女侍中,只当是以前在官署里看到的,上头的官郎和下头的小吏一样。
既然她是皇后的生母,说几句,就算长公主出身高贵说不得,那个更年轻的,总能说罢。
玲珑伸手扶了一把头上的牡丹,她看了一眼河源县君,河源县君年轻的时候应当长得不差,到了年老,满脸就剩下一股尖酸。
“县君言重了。”兰陵徐徐开口,她已经没了之前的那份随和。宫里养出来的金枝玉叶,若是真心交友,也能交心,和平常闺中好友没有任何区别。可若是真的端起身份来,通身的气势,令人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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