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已是翌日戌时,她睡了整整一日一夜。
青禾红着眼睛将她扶起,青竹拿起药碗便要喂,沈谣摇了摇头,饮了几口茶,这才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不及沈谣询问,青画便将昨日的事儿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干脆,末了气呼呼地骂道:“那小童最好让锦衣卫抓入大牢去!”
凡是入了锦衣卫大牢的人鲜少能活着出来的,便是出来的不死也扒层皮。
说起来昨日也是沈谣倒霉,先是被抢了糖果,而后又被对方撞倒,虽然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力气着实不小,那一下将她本就孱弱的身子撞得不堪重负。
便是此刻,她动不动便觉浑身酸痛,尤其臂膀动一下便似针扎一般,好在并未脱臼,将养些时日便好了。
“便是没有锦衣卫,咱们也不能轻饶了他去,我已经让外门的小厮去查了,等抓到那小子非扒了他皮不可。”青禾亦是义愤填膺,为自家小姐抱不平。
沈谣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揉了揉有些晕乎的脑袋,便又躺了下去。
那小童究竟如何,她并不关心,并非她菩萨心肠决议放过那小子,而是她天生感情淡薄,这样的小事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况且锦衣卫指挥使亲自抓的人,岂是那般容易走脱的。
青竹见她神色疲惫,便将聒噪的几人撵了出去。待室内安静了,青竹犹疑着从袖中摸出一物,低声道:“昨日奴婢为小姐更衣时发现了此物。 ”
沈谣接过青竹手上的东西,细细看了看。
巴掌大的一块玉牌,通身晶莹剔透,浓淡适中、色调纯正,这是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纵然价值不菲但在见惯珍宝的沈谣看来也不过如此。令她惊诧的是这玉牌上雕刻的图案甚是奇怪,一头威风凛凛的吊睛白虎,怒目而视,而它身上却缠着一条几乎与白虎腰身同样粗细的大蟒,大蟒同样的血口大张,锋利的毒牙几乎咬在老虎的脑袋上。
玉牌雕工绝佳,一虎一蛇皆是栩栩如生,只是如此奇怪的图案有何寓意,这玉牌又是从哪里来?
沈谣将玉牌凑近鼻端,一股梨膏糖的香气让她瞬间便明了,这玉牌乃是昨日小童的,难不成是他塞入她衣襟内的?
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除了梨膏糖之外,还有另外一股淡淡的香气,似是苏合香,又似乎不是。
但她可以确定这玉牌应该那苏合香主人的,只因这梨膏糖香气浮于表面,而那淡淡的苏合香更像是天长日久的贴身温养所致。
昨日那小童衣着朴素,实不像这玉牌的主人。
沈谣道:“暂且将此物收着。”
沉沉夜幕下,幽暗的密室内,一灯如豆。
黏稠的血液遮住了孩子的眼睛,明明已是痛到极致,那小童却蜷缩着身子一声不吭。
“快说,玉牌在哪里?”黑衣劲装男子冷声问道。
小童紧闭双眼,不住地颤抖,却咬紧牙关不说一言。
他被抓来不久便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原以为随手偷的小东西竟然让这帮人如此兴师动众。
他隐约知道自己若是什么都不说或许还能苟活几日,兴许师傅知道了能想法子找到他。
原本坐在角落里饮酒看热闹的素衣丽人缓缓行至小童跟前,修长的手指拂过小童的面颊,慢慢转向他的脖颈。
“我记得你家中似是还有阿爷。”素衣丽人行动间一股淡淡的苏合香弥漫在空气中。
小童睁开眸子,眼前一片血红,映着面前人也似地狱修罗。
“玉牌……”小童的眸中浮现过一个头戴幂篱的清冷身影,喘息道:“今日我被锦衣卫追赶,玉牌、玉牌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闻言,素衣丽人瞳孔微缩,握在他颈间的手陡然用力,小童用力挣扎,双脚不停踢腾,不过片刻那双手径直垂下,脚也失去了动作。
素衣丽人随手一扔,小童便如破布娃娃般倒在地上。
黑衣劲装男子上前测了测鼻息,见对方已死,不由怒道:“星岚!你太冲动了,留着他兴许有用。”
“有什么用,能找的地方都翻遍了!锦衣卫已经注意到他了,今日若不是我发现得早,他早被姬如渊抓住了,留着他只会暴露我们。”被唤作星岚的素衣丽人不由捏了捏眉心,自玉牌丢失后他一直不曾好眠,原以为找到这小童便能找到玉牌,谁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黑衣人依旧脸色不善:“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大意,若不是你的疏忽,玉牌又怎会被一个孩子偷了去。”
闻言星岚额上青筋现了一现,终是默然无言。
那日为了给姚兴传递消息,时间仓促,只随意哄骗了街上一个小童配合自己将那枚传递消息的荷包戴在了蔡勇的身上。
也是他大意,万没料到这小童竟是个偷盗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贴身的玉牌偷了去。
那玉牌关系到一批暗卫的生死,万不能丢弃。
也怪他当日心慈手软,用完小童本该了结他性命,一时不忍竟酿下大祸。
第21章 偏爱
翌日,锦衣卫在一处破旧的民宅里发现了一老一小两具尸体。
“那小童名唤李小年十岁,父母早亡,与爷爷相依为命。”顿了顿,陆千户又道:“他便是蔡勇口中的弄脏了他荷包的小童,也是你昨日追丢的人。”
能从锦衣卫北镇抚使手中逃脱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更何况对方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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