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谣不知道该用何种语气来跟母亲说话,来之前吟下的那口甘醇的龙井茶,此时在舌尖辗转,留下的唯余苦涩。
“说了什么,母亲难道不知道吗?”她抬起眼睛望着周氏,嘴角勉强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哥哥同我说秋纹不是自杀,是有人将她药倒之后放在了衣柜上,并在她的脖子上套了白绫,在她的右侧后腰放了一枚尖锐的石头,黑暗中秋纹醒来下意识地翻身,于是便被吊在了房梁上。”
周氏的脸色不大好,她身侧的朱嬷嬷不住哆嗦,她们都以为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杀局,怎么就被人猜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这些我该知道吗?难不成秋纹是我指使人杀的?”周氏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怒道:“反了天了!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沈谣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安姨娘死的那日,我在晴雨阁外听到了你和朱嬷嬷的谈话,你说要尽快处理了安姨娘院子里的那个丫头,还要利用假人参之事夺了二房的采买权。”
“你给我住口!”周氏被人当场接了短,面子有些挂不住,愤怒之余,便冲向了沈谣。
“啪!”地一声,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沈谣的脸上。
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人,当先之人走得很急,正是魏国公世子沈翀,他与父亲早就来了,丫鬟正要禀报却被魏国公有意制止了,他显然一进院子便发现了异常。
两人在门外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原本还打算再听一听的,但林氏突然发难,让沈翀有些担忧,甚至未及向父亲请示便推门而入。
第33章 争执
“母亲!”沈翀第一时间将沈谣护在了身后,他怕惊怒中的周氏会伤了沈谣。
周氏显然没有料到两人的到来,尤其在触及沈翕冰冷的眼神后,不由瑟缩了一下,装作不经意道:“老爷可用过晚膳,妾身这就着人准备。”
她一边祈祷沈翕并未听到先前的对话,一方面又希望沈翕顾全自己的颜面,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沈翕并没有接周氏的话,只是看了看沈谣,见她低垂着头,样子有几分说不出的倔强,叹了口气,对沈翀道:“先带你妹妹回去。”
认真说起来这是沈谣第一次挨打,她从小到大,除了生病以外,似乎没有受什么苦。
“你若是心里难受便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很多。”沈翀心里是有些焦急的,但他不太会哄小姑娘,见妹妹一直冷着一张脸,也不知该说什么。
此时,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平日里好友说的那些玩笑话。
“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沈翀盯着沈谣白皙小脸上鲜红的五指印,稍作犹豫便开口说道。
从前有两人一同用膳,只有一盘菜,一大一小两条鱼。
甲率先动筷夹走了大的那条鱼。
乙勃然大怒说道,太没规矩了。
甲疑惑问缘由。
乙:你吃掉了那条大鱼。
甲:假如你是我,又会怎么做?
乙:我当然夹那尾小的。
甲:那好哇,你抱怨什么呢?那条小鱼不是还在么!
“噗嗤!”青画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抬眼见其他人皆是一副平静模样,不由伸出手指捂住了嘴。
沈翀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道真的一点都不好笑吗?
可他当初听的时候觉得很好笑啊!
虽然沈谣没有笑,但她的脸色却好了很多,不似先前冰霜一般浑身散发着寒气,靠得近仿佛要被冻死。
回到紫藤院,青竹立即翻出了药瓶给沈谣上药。
周氏养尊处优惯了,即便当时怒极用了十成力,也并不是很严重,只是沈谣皮肤过于娇嫩,留下的五指印便显得尤为可怖。
沈翀接过青竹手中的玉签子捻了些药轻轻敷在沈谣脸上,两人离得很近,呼吸可闻,触及她小巧的耳垂,沈翀有些后悔为妹妹上药了。
他平时里很少近距离接触女子,很大原因是他容易脸红,而且他自己根本没办法控制。
方才着急沈谣的伤势,一时忘了这茬,但现在为时已晚。
好在沈谣目光有些恍惚,并没有看他。
药膏抹在脸颊上,一股清凉之感顺着脸颊拂去她心中的几分燥热不安。
“其实在你和父亲出现在院子时,我便知道了。”沈谣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沈翀微微惊讶,拿着玉签的手指不觉用了力,戳到了她的痛处。
沈谣下意识地偏了偏脸,垂下眸子继续道:“我是不是很坏,明知道父亲在,仍然说出了那样的话,如果不是你及时制止,说不定母亲从前做的坏事都被我套了出来……”
闻言,沈翀神色有些复杂,他叹了口气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怪你。”
他放下药瓶,伸手摸了摸沈谣的发顶,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心酸。
沈翀又坐了一会儿,便被魏国公派人请走了。
事情很快真相大白,但知晓真相的人并不多,即便是亲生女儿沈慧也是自己多方打听才隐约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沈谣料想朱嬷嬷怕是活不成,却没想到沈翕丝毫不顾及周氏当家主母的脸面,着人一百棍当众将朱嬷嬷被打死。
整个国公府的下人们都知道风向变了,朱嬷嬷那可是自小陪着周氏的奶嬷嬷,当众打死便是揭了主母的脸面,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周氏失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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