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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的苏婳婳正立身在浴桶边磨磨蹭蹭了许久还不曾宽衣。
说道理是一回事,江逾白先前三言两语将事情安排得明白妥帖,可如今苏婳婳做起来才觉处处犯难。
旁的不说,如今江逾白就在外间用吃食,虽说拂絮在,她亦信得过他的人品,可她眼下就在离他不过□□丈之距,她亦知晓若不是千里耳,浴间的声音江逾白定然听不见的,可苏婳婳想来都有些羞赧不已。
默了良久,苏婳婳这才硬着头皮兀自宽衣,而后尽量放轻了入浴桶的声音,原女子入水又不似糙汉子淌过河,再放肆又能闹出多大的动静呢?
可因着苏婳婳心下有鬼,故而愈是小心翼翼便觉着这浴桶中的水怎么轻轻一撩便有了声响。
叮叮咚咚,倒似若泉,绵绵不止。
至最后,苏婳婳也不知如何作想的,干脆厚着面皮,撩了巾帕吸饱了热水在身上胡乱擦拭了一通。
只听见“哗啦啦”的水声,是苏婳婳从浴桶中起身了,着了内衫,又着了中衣,而后将外衫好好穿着,这才掀了幕帘出去。
苏婳婳从屋内绕着屏风直往床榻去走,原她不绕都是瞧不见江逾白的,但如今因着有男子在屋内,绕一绕便显得更有底气了些。
苏婳婳掀了被衾,钻入其中,按照江逾白先头说的,如今她便要睡了,因着不管是何样的由头,江逾白便是再理直气壮,也不好在她屋子里待太久。
可,屋中有男子,哪里是这般容易睡得着的?
苏婳婳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辗转了许久,随后心头一横,梗着脖子仰面躺着,眉眼紧闭,心下默数着羊。
一只,两只……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因着江逾白在屋内,他身上的气味慢慢便弥漫了整间屋子,苏婳婳腻着鼻尖那点子馨香,终于昏昏入睡,在堪堪要入梦之际,苏婳婳脑中忽得飘过一个念头。
太荒唐了,竟让男子入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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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江逾白坐在桌前,一步都不曾动过,连视线都只落在眼前三寸之地,抚在膝上的手若无其事得缓缓捻弄衣袍的一角,良久,江逾白仰面,朝拂絮点头示意。
这是让拂絮佯装成苏婳婳的模样坐下,屋内燃着烛火,外头的人顶多只瞧的见落在窗户明纸上头的影子,拂絮身形与苏婳婳相差不多,外头的人瞧见了也不过是当他二人还在驳那书册上的道法罢了。
待屋内的更漏又走了片刻,江逾白这才起身,迈步至屋门前,临要推门之际顿了顿步子,而后迈步出去了。
江逾白一路不曾停,步伐自矜自沉,不疾不徐地往他的小院寝屋行去。
待至屋内,便见着道安已然替他在屋内燃了烛火,江逾白反手阖上门,行至桌案前,因着方才将屋门一开一阖,院中的细风便钻了空子挤了进来,将桌案上头燃着的烛火拂得摇曳不止。
火光弋动,亦将江逾白暗色的眸称得若明若暗,星星点点遥相应。
他不过是瞧她幻境中的身世有些可怜,亦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体,何况原是她先开口与他提的,便当做那日她割了手指救他的回报,想来不算是他左右幻境中万物的走向。
何况,他也不曾用道术相帮,不过是因着他身上自有的东西,举手之劳罢了。
江逾白为他今日心血来潮兀自寻了这些理由……
第38章 “日后我便要待少师好!……
翌日一早,晨曦微光之际,苏婳婳睁了迷蒙的眼,这便醒了,虽说抵不过江逾白在她屋里坐了整宿的那晚,那已然是十几年来局指可数的好眠的夜晚了,待想到在道清观的日子里,若无意外,皆能有这样的辰光,苏婳婳心下透着欢喜,连带着想到江逾白时,也不管什么他欢喜不欢喜她,只想着要如何厚着脸皮在这颗大树下偏安一隅。
那头拂絮见着苏婳婳起,忙上前,口中絮絮说着昨日少师如何君子,言辞中的感激之情不言而喻,又道少师并非施恩图报之人,这样费心力,却不过要一碟子清粥小菜罢了。
闻言,苏婳婳眸间一亮,瞧了瞧外头天色,不过才刚嚯开了一丝银白的缝隙,眼波流转之际,便与拂絮一道去了小厨房。
苏婳婳与拂絮一道,在小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待准备好一切,外头天亦蒙蒙亮,不敢耽搁,生怕将江逾白饿着,迈步出了小厨房便往外头正堂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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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本不用着意困觉,先头在衍天宗时,便是阖眼时,大多是在调息运气,眼下至幻境,这具身子便总有这样那样的不便,每每夜色渐浓之时,入睡倒也顺理成章。
但昨儿夜里,他睡得并不好。
故而今日屋外第一声鸟叫脆生响起之际,他便坐起了身,略定了定神,眸中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道洗漱毕,因着无事便早早去了前院的正堂。
江逾白推门而入时,下意识朝门边的桌案蒲团瞥了一眼,眼下这样早,那头自然不会有人在,未几,江逾白面无表情得收回视线,径直行到他自己的桌案前坐了坐。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江逾白时不时透过屋门朝外瞧天色瞧了好些回,而后干脆起身,行至书柜前,随意抄了一本书册,一目十行得看了起来。
翻完一本便又去瞧另外一本,忽然,翻书册的手指倏地顿了顿,眉眼透着少许的温凉,他瞧着眼前的书,唇瓣下意识得微微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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