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耐性,谁都磨不过慕兮年,更何况是她铁了心要斗到底的,这会子,夏冰清倒还当真无法扛的过,相视片刻,见慕兮年竟越坐越安静,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捏了捏指关节,她笑道:“小兮,你来找我,不会只是想看看我的吧?”
抿着唇,慕兮年依旧不说话,再度捏捏指关节,夏冰清再接再厉:“其实,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想要问我,当年你父亲的遭难,与我到底是否有关系,是吗?”
夏冰清一语,直戳慕兮年心窝子。
不错,这正是她想要问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想要问的,但她依旧不想开口,在这个时候应了她,俨如把主动权交到她手上,完全任凭她牵着鼻子走了。
她做不到!
若还视她为母,她完全可以低头认输,然,她已然被自己仇恨,自是再不会由她牵引,再不会!
菱唇萦绕着冷然的气息,一双美人泪眼凝视着前方,慕兮年一眨也不不眨,脸上表情也没多少,却依旧传递出了浓深的压迫力。
倒是也不怕她,依旧勾着唇笑,夏冰清声音飘忽,好似从远方传来一般,忽而,她叹口气,说:“从陆卫明上楼来问我,未未是不是他陆家血脉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怕是知道了什么。”
“你这个孩子啊,从小就机灵,承袭了你父亲的聪明和我相貌,如果不是家庭关系的话,应该会过的比谁都幸福。”
提及家庭,夏冰清的笑容开始染上苦味,喉间也是苦涩,幽幽的启唇,她继续自顾自的说:“你那么小年纪的事情竟然都还记得,,说到底,也算是我自作孽吧,呵呵……”
还以为瞒得过所有人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确实是你陷害的父亲,确实是你出轨在先!?”
搁放在膝盖上面的手用力一攥,慕兮年强忍着愤怒,用着最为冰冷的声音追问着,顾亦城就在门外守着,隔着玻璃,一瞬不瞬的观察着里面的情形,即便慕兮年是背对着她的,即便她身形依旧未曾动弹,他却依旧是能够感受的到她的绝望,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真真正正的绝望。
心,蓦地紧缩,抽搐着发疼,顾亦城有多么想要立刻冲进去,将慕兮年抱住,抱她入怀,抱她远离那么个疯妇,然而,却也什么都没做,攥着拳,站在原地,他就那样,静静的守着,眉色冷峻。
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引得夏冰清忽而变脸,一双眼睛都瞬时之间变的暗而冷,犹如要放射出杀人般的光,浑身肌肉都绷了起来,顾亦城立刻做好了迎战姿态,却是这时候,看见夏冰清低垂下了眼眸,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黯然无光,似懊悔又似追忆。1ckLg。
在心底冷笑连连,慕兮年冰冰凉的说:“你这个时候来忏悔?我父亲的性命就是这样被你陷害的,你觉得,你在这么多年之后才来忏悔,还有用么?”
“就在刚才,你还甚至差一点害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你毁了我的订婚宴,你下药害我的朋友,你甚至还想让他玷污我,那个时候,你的忏悔之心在哪里?在一切都了结了之后,你即将受到惩罚了,你才来低头?你以为,我会心软?还是你以为,我会就此放过了你?”
做梦,简直白日做梦都太奢侈!
拳头攥到死紧,手指甲都掐进了肉里面,慕兮年耗尽全部的力气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有多么想要抡起拳头狠狠砸打她,把她打死都不足为惜;她有多么想要为父亲报仇,让她以命偿命;她心里面的恨,她这么多年的委屈,她这么多年辛苦付出全部沦为笑话,这种悲伤和苦涩,她可知道?她可都知道!
“小兮……”大清地深理。
“别叫我!你不配!”
万般力气最终化为灰烬,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慕兮年怒吼出声,只在先前叫人去轮了夏未年的时候她才这样过,这也不过是第二次见到她的这一面,夏冰清都是一懵,旋即,仰起头,“哈哈”大笑了出来,声音极大,那样讽刺,却又……万般的凄楚。
心都要被刺痛了,死死忍着才没有去甩她耳刮子,咬着唇,慕兮年猛地起身:“你简直无可救药!”
“等等!”
慕兮年转身即走,夏冰清急急喊了出来,她太急了,下意识的就想要站起来,牵扯到了脚镣和手铐,金属碰撞的声音冷冰冰的传来,心头一紧,顾亦城下意识的就迈开步子,正要往里面冲。
“先别急。”
迅速按住顾亦城的肩膀,大哥出声劝阻:“她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座位上,看着凶险,实际动不了。”
所以,兮年不会有危险的,安心。
“我……”
怎么可能安的下心!即便她没有危险,于他而言,她都会是他一生的无法安心!
猛然止步,僵在原地,顾亦城偏转过头,透过玻璃窗继续往里看,他发誓,只要夏冰清敢碰到他宝贝一下,他绝对废了她双手!
所幸,确如大哥所言,夏冰清动不了,就连站都站不起来,只是这巨大的动静,叫住了慕兮年,拳头攥着被强制圈在桌面上,夏冰清朝着慕兮年大声的喊:“小兮,你听我说完!”
“因为你的自私,害死了我的父亲,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不是的,不是这个样子的……”
摇头,不住的摇头,夏冰清用着近乎要哭出来的声调止不住的否认:“不,不是这样子的,真的不是啊。”
“我承认,我承认当初我是恨极了远山,他娶了我,却从来都不碰我,与我相处与其说是夫妻还不如说是兄妹,他待我温和有礼,什么都照顾的很细致,可就是不爱我,可他怎么会不知道,我要的,就只有他的爱,就只要他的爱!”
“他不爱我,我好难过,我对他付出那样多,他都看不到,那么多年下来,他的眼里就只有杜予清一个!即便我后来生下了你,他依旧不肯碰我,他甚至、甚至去做绝育手术,用着这种方式无声的传递着他的谴责,他竟宁肯再没有血脉都不要再给我机会……就是在那个时候,就是那个时候,我彻底死了心。”
眼角噙着泪,夏冰清重新安静了下来,也不管慕兮年是否回头看她,她只兀自说着,不停的说:“不过好在有了你,我的重心也转移了一些,而他,也因为要照顾你,回家的次数也明显多了,对着我的时候也更温柔了些,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只要继续用孩子去绑住他,迟早有一日,他终究还是会爱上我的,这样安宁平和的相处一直持续着,直到你五岁了。”
“就在我跟他结婚周年日的前两个月,他突然说,要不办一场结婚宴席吧,也算是对你的补偿,当年到底什么都没有,就直接下嫁了我,我多高兴啊,我当时啊,简直都乐疯了,还以为他真的在对我动心,激动不已,几乎是冲着去抱住他的,他却立刻躲开,我是他的妻子,我为他生了孩子,我为他用心付出那么多年,毫无怨言,他竟然,竟然连一个拥抱都吝啬于给我,他躲我,呵呵,他躲我……”
低垂着脑袋,夏冰清浑身都在颤抖,她是真的爱慕远山太深刻,这才会如此痛苦难言,重新忆及往事,她实在太痛了,心如刀绞。
“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莫过于此了,我僵着脸,手上还维持着拥抱他的姿势,他却连一句安慰都没有,直接蹲下去将你抱起来,看也不看我一言就走了。你知道吗,小兮,你能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恨你,是的,我恨你!他待你比之我要好上一万倍!他所有的温柔呵护全部都给了你,只有在对着你的时候他才会有真正的笑意,那景象,诚如当初面对杜予清之时,那一刻,我突然就恨透了你!我不想让你再好过,我更不想让他好过!”
她承认,她确实太过狭隘了,这世上但凡是个正常父亲,都会极致宠爱女儿,她在吃醋也不可以恨,然,她就是忍不住,一看到他温柔的眉眼,她就会联想到他呵护杜予清的模样,恨,她恨透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陆明朗找上了我,我知道他不过是垂涎我的美色,想玩玩我而已,可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疯狂的想要报复慕远山,报复杜予清。”
杜予清不是顾家媳妇么?
正好,顾家那一对双生子被她的清纯表象迷的团团转,伤了他们,顾家受损,杜予清应该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吧?
于是,夏冰清就主动联络了陆明朗,陆家的大儿子。
原是只想要陆明朗暗中陷害一下慕远山以及顾家那对双生子的,却没料到,玩的太过火,竟害到了自己的头上,陆明朗竟不惜毁了她以扳倒顾家,以至于最终害了自己害了远山。
“我不是诚心的,我真不是诚心的,我也就只是想要小小的报复一下他而已,叫他不重视我!”
时至今日再提及慕远山的冷待,夏冰清依旧恨透了,周身都被怒气萦绕,愤恨至极,一双拳头死死的捏着,她不停的砸打着桌面,整个人再度陷入了疯狂:“那么个男人而已!他竟从来没有爱过我!我对他多好啊,从小我也是跟他一起长大的,我长的比杜予清要美多少啊,啊?他怎么就只看的到她?她被顾博明强占了,早就不复纯洁了,他竟然还不肯死心?他甚至还说他不介意?”
“呵呵,他不介意……”
是啊,反正他也完全不介意么,所以,给他戴戴绿帽子也无所谓的吧?
“不错,我是出轨了,我是将自己的身体卖给了陆明朗,我是下贱自作孽,可我不是被逼的么?我的心里面就好受么?你们怎么不想一想,我那么多年以来的付出,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回报,就连那么一场周年纪念日都不过是在为了吸引那个践人的注意力!就只为了她!”
是的,那么一场让她开心让她欢喜让她终于感觉到了希望和重视的周年盛宴,也只不过是他吸引杜予清的手段而已!
那么幸福的时刻,他竟然还敢把那个践人叫来?怎么,就只为了想要借机见她一面么?就只为了多看她一眼都是好的吗?
要知道,她原本多欢喜啊,甚至还在奢望着他的爱,却是在看到杜予清进门的那一刹那,彻底幻灭,心,凉透了……
杜予清那个践人!婊子!都结婚有孩子了,多少年了,竟然都还不肯放过他吗?!
她怎么还有脸来参加她和他的周年盛宴?她怎么还有脸来!
疯子的世界从来都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明明顾妈妈当年与顾博明前去,当真就是出自于对慕远山的祝福,她以为,慕远山真的已经放下了,她是发自内心在为他开心的,她甚至是抱着绝对的祝福去的……
然而,她如斯纯粹的心意,却被夏冰清误会到一塌糊涂,她就连心灵都已然被扭曲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如果说,在没有听到夏冰清那所谓的解释之前,慕兮年还多少对她抱有一丝幻想的话,那么,在这一刻,就彻底湮灭了,这一刻,在她眼中,所看到的,再不是一个母亲,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精神不正常的疯妇!
“你是真的无可救药了。”
幽幽一声叹息,慕兮年说的不伤悲也不愤怒,只轻轻冷冷的陈述着事实,嘴角勾撩起一抹,浅然的冷弧……
“夏冰清,我先去就已说过,你我母女缘断,从此后,形同陌路。”
依然陈述事实的语气,冷冰冰的,慕兮年说的毫无起伏,脸上也没有半丝波动,完全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彻底放下了,再不因对方的喜而喜,不因她的怒而怒,更不会因为她的疯狂而伤悲,
说到底,一切,都结束了,自此后,这世上,她只有一个母亲——杜予清。
“你放心,我不会动你,太脏,我只会将你送往你该去的地方,我走了,从今以后,死生不复相见。”
话音落定,再不看夏冰清一眼,慕兮年向着门口迈开步子,背影虽纤柔却很坚定,带着万般的坚强,世上最美好。
顾亦城一直都在守着,她才刚迈开步子,他就冲了过来,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一如往昔,神祗一般。
近乎仰望的姿态,扬唇,微笑,慕兮年向着他走去,眉眼都是柔情,张开双臂,顾亦城用力将她纳入怀中……
臂膀圈着她,下颚抵住她发旋,顾亦城近乎贪婪的吸取着她的清香,低语:“我带你走,恩?”
点头,慕兮年应的坚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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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冰清被送入了疯人院,那地方,连疯子都熬不住,更何况还有大哥的特意关照,她的后半生,绝对深陷十八层炼狱。
自此后,她是生是死,都与慕兮年,再无瓜葛!
风过无痕,日子宁静,人心安宁,史无前例轻松的过了一周,这一日,晨起时分,慕兮年去浴室洗漱。
下腹一阵坠痛,停步,捂住,慕兮年于深呼吸之间调试着,却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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