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敌人…不,是猎物!也不再是土匪强盗,叛军,半人马或者矮人,而是更可怕的东西——对,就像你们在波伊战场上遇到的那个一样。”
“我们要能在平地战斗,在壕沟中战斗,在丘陵、在密林、在草原在山巅在荒漠在海中,在能把活人冻成死人的冰原上,狩猎我们的敌人!”
“我们狩猎它们,就像老猎人狩猎兔子和狼一样;要包围、要蹂躏、要追讨、独斗!偷袭!伏击!要不惜一切代价,用尽最后的手段!”
“哪怕浑身带尖的只剩牙,也得咬死它们!”
声嘶力竭的灰瞳少年,只感觉自己嗓子都在冒烟;看着这些已经和一开始表情完全不一样的战士们,他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狂热的情绪能让士兵们一时膨胀,血淋淋的耻辱能让他们找到奋发向上,牺牲的勇气;军队中的“风气”令他们团结,拥有向心力;一个壮怀激烈的目标,能让他们拥有持之以恒的动力。
让他们感到自豪,让他们找到值得去牺牲的“东西”,要让他们的眼神都变成一样的……
断界山的天才旗团长,对这些再明白不过。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是从立军时三百九十多人打剩下的老兵,他们会通过新兵把这种“壮怀激烈”的气势传承下去,让它变成这支军队的某种传统。
这就是路斯恩宁可和道尔顿·坎德“抬杠”,也不肯放弃他们的原因。
从头训练一群天才,他也会;但这些人不会拥有这种气质,他们不会有丝毫的感激之情,只当成是自己通过实力得到的,应该的;他们会和公爵,和自己这个队长有疏离感,形成自己的小圈子,有他们的三六九等。
所以路斯恩坚决不干。
“今天下午,公爵的巫师顾问,道尔顿·坎德大人就会来给你们进行最后一道试炼。”
顿了一下,灰瞳少年放缓了语气:“据他说,成功率只有五十分之一;
换句话讲,就是最坏的结局下,你们九十六个人可能只有一到两个人,通过试炼并且活下来。”
卫队士兵们顿时鸦雀无声。
“我不是在和你们开玩笑,这都是真的;所以不愿意冒这个风险的人…下午的时候可以放下东西,悄悄的独自离开。”抬起头,路斯恩平静的看着他们:“公爵会按照你们原本的军职,发给你们应得的补偿。”
“我们,就当你阵亡了。”
人群中没有声音,路斯恩那凶恶的目光绝不像是“当做阵亡”的样子。
“至于留下来,并且活下来的人。”路斯恩提高嗓门:“公爵会在明天黎明时分,站在我站着的地方,检阅他的新军团…我们的军团!”
安静的队列,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哪怕没有看他们的眼睛,路斯恩也能感觉到那一颗颗剧烈跳动,火热的心脏。
“公爵想告诉你们的,是你们所效忠的并不只是拜恩,甚至不是他本人。”紧抿着嘴,路斯恩长长叹了口气:“你们是为整个帝国,乃至帝国境内任何一个活人而战。”
“为什么…不用我废话,你们都在战场上看见了!”
“现在因为一封信,圣十字教会,天穹宫…乃至所有的贵族老爷们,都恨不得掐死公爵大人,为什么…也不用我多解释,你们心里清楚!”
“我们在战场上遇到的那个‘东西’,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突然出现的,这些脑满肠肥的老爷们肯定早就知道了;但他们把头从起来,闭上眼,堵住耳朵,假装不知道!”
“因为如果一切真相大白了,这貌似繁荣,花团锦簇让他们可以纵情享乐,明争暗斗打得你死我活的帝国,根本就是个随时会被点着的纸房子!”
路斯恩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愤慨,目光愈发的灼热:“他们用来掩饰的繁荣与和平被戳穿了,他们不得不去扭头去面对那个假装不存在的大麻烦,不得不立刻做出一些事情来弥补……”
“所以他们恨死公爵了,恨不得现在就找到一个理由,掐死这个吵醒他们的恶人。”
“所以我告诉你们的,是你们不仅要知道为何而战,更要知道为谁而战;能拯救拜恩和帝国,更值得你们誓死效忠的有…也只有一个——!”
“拜恩之主,洛伦·都灵——!!!!”
惊雷般的呐喊,却没了悲壮和哭泣,多了些恶狠狠的气势。
这才像话!
看着那一双双凶恶的眼睛,咧嘴笑出来的路斯恩插着腰,大摇大摆的又“啪!”的一声,踹开一口箱子:
“所有人——不管是谁,上前来领你们的装备!”
“遵命——!!!!”
卫队士兵们乱糟糟的答应了一声,像是饿极了的野兽般从灰瞳少年的身旁穿过,扑向那一口口木箱子。
看着这些兴高采烈,浑然不知道他们自己马上就要面临一次生死抉择的战士,路斯恩脸上的笑容逐渐的褪去,剩下一声叹息。
希望到时候,还能看到九十六个冲自己笑的老兵吧。
“你在担心?”
冷不丁传来的声音让路斯恩后脊一凉,猛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道尔顿·坎德就站在他背后。
“巫、巫师顾问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时候……”道尔顿挑起眉毛,打量了一眼头顶的骄阳:
“一直都在。”
一直都……嘴角抽搐的灰瞳少年,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自己居然连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
“还有什么问题?”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传入路斯恩的耳朵里却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没、没有了。”
“没有了…很好,那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道尔顿·坎德抬起头,看着依旧站在原地,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九十六个试验品:
“那就开始吧,我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