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一撩袍子,匆匆往另一边的宫门去了。
楚沅立在原地,一脸茫然,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长阶上的魏昭灵,地宫阴冷,他没有披外袍,此刻正在咳嗽。
“上来。”
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这样偌大空旷的地宫内,显得尤为清晰。
只是说完,他便转身往金殿里去。
楚沅跑上阶梯时,正见行动不便的容镜此刻正被蒹绿与春萍扶着,艰难地往偏殿去。
这是这样的情况下,容镜也没忘了要握紧他手里的那柄剑。
他身上的陶土灰尘都需要清理,所以也没跟着去金殿里。
金丝的限制已经不在,楚沅也没有再不受控制地被牵引,她走近内殿里,看到了一碗早被放凉的汤药。
而那位年轻的王坐在书案前,竟在解一枚红玉九连环。
“我送你的呢?”
楚沅在他对面坐下来,“虽然可能我送你的那一整套都比不上你这九连环的一只玉环贵,但是我那个种类很多啊。”
魏昭灵闻声,抬眸瞥她一眼,手指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那只玉连环,却并不说话。
“魏昭灵,虽然我只去过山下的永望镇,但是你那天也看到了,现在的宣国和以前是不一样的,”
楚沅习惯了他的寡言,她也没恼,只是自顾自地说,“虽然这里和我那边是两个世界,但我看宣国现在应该是一个拥有现代文明的君主制国家,这里的现代化程度和我们那里看起来好像也差不多……”
她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又跟他说,“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这地宫里的人都会醒,还有李叔说的,在地宫后面,仙泽山更深处还有你们夜阑的百万兵俑,他们也是会醒的。”
“过了一千多年的时间,宣国皇室都还是不肯放过你,不肯放过你的臣子兵卒……那你知不知道现在那些现代化的热武器是很厉害的?”
魏昭灵终于再度抬眼看她,“所以?”
他仍然是那样冷淡平静的样子,好像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无法撼动他这份沉静。
“总有一天,”
楚沅一手撑着下巴,像是想象了一下以后魏昭灵和这整个地宫的人也许会面临的那些事,“他们会发现你的,也许你们和他们之间要花很多的时间周旋。”
也许这片土地,终将无可避免燃起战火。
那是楚沅这样一个身在和平年代里的人并不想看到的局面,但这仙泽山底下被迫沉睡千年的每一个鲜活的生命又是何其无辜?
如果宣国皇室一定要步步紧逼,那么战争终将避无可避。
虽然楚沅还不知道夜阑的百万雄兵究竟为什么会在历史之间悄无声息地失踪,转而沉睡在这失落的世界里,但根据李绥真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她猜测,这些应该都跟宣国脱不开关系。
“不管怎样,你总要先了解现在的宣国吧?一千三百多年的时间,足够让这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楚沅说着,就指了指那一碗被他从头到尾忽视得彻底的汤药,“在那之前,你得先活到那个时候吧?”
李绥真说,沉睡便等于被冰雪封冻住了时间,当这地宫里的每一个人醒来,那他们的寿命又会跟随时间而逐渐流逝。
魏昭灵也是一样。
如果存了心不肯治病喝药,他是会死的。
魏昭灵静静地听她说了好些话,也是到了这一刻,才终于明白她的用意。
他的那双凤眼轻睨着被他随手搁在一旁的玉碗。
她自顾自地说了那么多,原来就只是想要说服他喝药?
轻咳了两声,魏昭灵收回目光,面上仍是倦怠慵懒的,他扯了扯淡色的唇,“也许到你所想的那一步,根本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孤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和郑家周旋。”他忽而冷笑一声,再将手里的九连环随手扔下。
那玉环一时碰撞,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楚沅却听到他说,“无论能活多久,收拾郑家人的时间也够用了。”
他的声音如此平淡无波,犹如留仙洞里那潭死水般,令人在他的那张无暇面庞上看不到丝毫的生机。
楚沅怔怔地抬头看他,她张张嘴,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忽然又开口,竟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楚沅,”
“孤记得你说过,魇生花带给你的只有噩梦。”
他稍稍闭了闭眼,像是在低嗅茶盏里氤氲而出的清香味道,再睁眼看她时,他淡色的唇微勾,嗓音如敲冰戛玉般清泠,“既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噩梦,那么你……便不该入梦太深,有些事你不想管,那就不要管。”
“否则,来日若是后悔,你也没有什么退路了。”
他说得意味深长,但并不妨碍楚沅听明白他的意思,她捧着杯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没办法替我取出魇生花,我就算再不愿意做这场梦,我也已经在这儿了。”
“我做什么事一向不会想那么多,”
她干脆再提自己倒了一杯茶,下巴有点痒,她又用手指挠了挠,“既然做了,当然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想得太多,头是会疼的。”她说着就又灌了一口热茶。
然后又拿过来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半透明的袋子,里头装着一套衣服,她递到他面前,“这个是我给你买的衣服,你可以试试,要是不合身我再拿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