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山风里,少女的嗓音清晰地传至他的耳畔。
有一瞬,他的那双眼睛里光影微动,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她。
躺在草地上的姑娘又开始百无聊赖地数星星,在天幕里映出银河的轮廓时,那万顷的星辰在浓黑的夜色里低垂下来,冷月的银辉照见她的面庞,也照见她被冻红的鼻尖。
她吸了吸鼻子,整个人都缩在宽大的棉服里,只露出来她的那张脸,还有她卷曲蓬松的头发。
“我昨天请你吃糖,你倒好,请我喝了半碗苦药,”
她还记着昨天的事,但因为刚刚自己让他摔倒了,她也就不好意思再记仇,于是她抬起胳膊,当着他那双漂亮冷淡的眼睛,缩在衣袖里的手一下子冒了出来,朝他舒展手掌,露出来一个小龙人挂件,“就当扯平了。”
魏昭灵还在看她朝他伸过来的那只手里的东西,她却已经嫌举得太酸,索性再往前了点,把那个挂件塞到他的手掌里。
“这是人家望仙镇的文创产品,说是羽化为龙的夜阑王,还挺好看的,二十块也算花得值。”
她又在笑了。
魏昭灵看见她不自觉弯起的眼睛,就算此刻在这样的荒山里,就算她的手已经冷得不像话,那温度触碰到他的手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指节,握紧了那个人偶挂件。
荒山星夜,好似幻梦。
他始终不懂眼前的这个姑娘,究竟凭什么总能这样坦然地去接受发生在她身上所有的一切。
他更不懂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因为她的几句话,还有她手掌的温度而忽然忘了好多的迷茫与不堪。
第26章误入水木阵可她偏偏就是不够听话。……
巫阳后人不仅会巫术,还通晓五行阵法。
曾经的玉屏山,也就是现在的龙鳞山上仍旧保有巫阳后人留下来的无数复杂的阵法,普通人看这里的花草树木并看不出什么特殊的东西来,这里也困不住任何一个普通人。
否则这里也不会被新阳开发成旅游景点,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
但对于身怀异能的魏昭灵,又或者是携带魇生花的楚沅而言,这里的幻阵一重又一重,且并不是那么容易解除的。
“我们就等到九点半,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地宫里去。”楚沅倒也并不着急,她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而屏幕右上方显示这里根本收不到一点信号。
魏昭灵却将目光落在底下那半陷在泥土烂木里的那尊破碎的巫神像,他只是指节稍稍一屈,便有无形的力量裹挟着那尊破碎的神像从污泥里腾空而起。
楚沅看见他指节收紧了些,只虚虚一握,那神像就在一瞬之前彻底碎裂,细微的烟尘漂浮着,在这溶溶月华里显得粒粒分明。
楚沅被那神像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你这是干嘛?”
但话音刚落,她却在那齑粉烟尘里隐约看见一抹影子,像是一个女人的身身形,那张脸却是模糊的。
只是那么一两秒的时间,那抹幻影转瞬即逝。
地面开始颤动,她看见周围的婆娑树影几经变换,盘结的树根蔓延移动,有的已经从泥土里暴露出来。
楚沅没有防备,被来回移动的树根绊倒在地。
风声越发急促,她忽然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腐臭味道。
她差点干呕,连忙捂住口鼻,又避开那些树根站起来,回头时,她看见魏昭灵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剑,那长剑从他的手中飞出,直接斩断了其中最为粗壮的树根。
淡色的气流荡开,震得树梢的积雪与叶片都在簌簌而落,树根突破地面,翻出来一层又一层的泥土,也让空气里的腐臭味道越发浓厚。
月光照见那被树根翻出来的泥土竟然是暗红的颜色,楚沅勉强稳住身形,却又看见泥土里露出来半个白森森的骷髅。
这片林子里的土地几乎都在繁密的树根移动间被翻了个彻底,于是她看见了还没有来得及被时间消解干净的头发,腐烂血肉里露出的白骨,还有无数的残肢断臂,还有一些残损的衣料。
好像这目之所及的每一寸泥土里,都埋着不知名的枯骨亡魂。
数目之多,楚沅根本没有办法判断那到底是多少尸体,后背寒毛直竖,她再也忍不住躬身干呕。
当魏昭灵走到她的身边来,她看见他的剑尖上还有浓绿粘稠的汁液滴下去,也许是被这空气里的味道熏晕了脑子,她差点把那绿色的汁液看成了殷红的血。
“这些人……”她嘴唇微动,再度抬眼时,仍是森森白骨,遍地血腥。
“都是些被剥夺了异能的人,”
偏偏如此血腥恐怖的境地里,他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那样平淡轻缓,只是这种腐臭味道实在难闻,他的指节抵在鼻间,另一只手里的那柄剑也在刹那消失,“应该有人早发现了这水木阵,便将这里当做了这些人的埋骨之地。”
水木阵原本是巫阳所设的机关,传闻中曾经玉屏山也有很多人去过,却并没有人在山上发现什么巫阳后人,于是“巫阳居玉屏”便变得越发不可信,他们哪里知道,外人眼中的玉屏,和巫阳居住的玉屏,是有内外之分的。
玉屏山上阵法遍布,没有人可以轻易窥探有关巫阳后人的秘密。
后来玉屏山究竟在哪里已经不可考,而巫阳后人居于玉屏山的传闻就变得更加缥缈难察。